“胡春啊,現(xiàn)在方圓十里的人都知道你家宋白被鬼上身的事了!人人把她當(dāng)笑話!別說高價聘禮了,就算白嫁給人家,人家說不定還不敢要呢!我給你出個主意,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閨女趕緊嫁了!恰好我家外甥還沒娶親,恰好配一對!你說好不好?”
“呸!癩蛤蟆休想吃天鵝肉!連聘禮都小里小氣的,還想娶個大美人呢!做夢去吧!怎么嫁閨女是我說了算,你少放屁!趕緊走!聘禮若是沒有二十兩銀子,就別登我家的門!”
……
宋甜和宋俏都在偷看院子里的那場爭吵。宋白沒看,但是她的耳朵聽得明明白白的,臉色則是清清冷冷的,她手中的針正一下下地刺穿布料。針尖無比地鋒利,宋白利用它的鋒利,逐漸把一件爛衣裳縫補成一件好衣。
有時候,一件事就像人生的縮影。宋白心中的復(fù)仇計劃恰恰就像她用針縫補衣裳。她的復(fù)仇會像尖針一樣鋒利,目的是改變凄慘的舊人生,締造有希望的新人生。
宋二七夫婦和胡春的爭吵對宋白而言只是蚊子叫而已,因為這場爭吵的結(jié)果注定是談不攏,過程也只是煩人而已。
但是宋二七夫婦貶低宋白的那些話惹得宋俏氣紅了眼,捏緊了拳頭,宋俏幾乎要忍不住沖到院子里去打他們。
宋甜比宋俏冷靜許多,同時心思也深許多,她斜睨吵架的那四人,心想:“狗咬狗,都不是啥好人!這種嫁閨女只看聘禮的親娘怎么偏偏叫我們給碰上了?”宋甜心中悲哀,眼睛也微微地紅了,她轉(zhuǎn)頭看向干針線活不停歇的宋白,有滿腔的思量想要向宋白傾訴,但是心中的酸澀讓她喉嚨隱隱作痛,一時啞口無言。她覺得大姐宋白此刻肯定比她更難受,所以她不能抱怨,不能把大姐的心情引向更糟糕的境地。
“呼——終于滾蛋了!”宋俏忽然發(fā)出氣憤的感嘆,因為不安好心的宋二七夫婦和他們的外甥終于被胡春給趕出去了。宋俏第一次覺得手拿掃帚、滿臉兇相的胡春不是閻王漏管的惡鬼,因為胡春正是靠掃帚和兇相趕跑了更讓她討厭的宋二七。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宋俏暫時不再記恨胡春以前拿掃帚對她的追打。
然而,宋俏的這口氣松得太早了,因為胡春緊接著就抓掃帚跑到了她們?nèi)忝盟X和干針線活的屋子,氣沖沖地罵:“你這個掃把星!你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怎么鬼偏偏上你的身?現(xiàn)在名聲都壞掉了,誰還肯多出聘禮給咱們家?掃把星……”胡春頭腦發(fā)熱,把宋白以前的乖巧聽話通通都給忘在了腦后,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宋白害她收高價聘禮的希望泡湯了,她很氣惱,要出這一口惡氣。
罵聲不停歇,胡春還舉起掃帚,要去打宋白。如果如她所愿,宋白全身上下肯定沒一個地方能逃過掃帚的肆虐。但是,過日子總是充滿變數(shù)的!
胡春高舉著掃帚正向宋白沖過來時,宋白的腳飛快而淡定地一踢,把放在地上的木盆踢到了胡春的跟前。胡春那一雙充滿惱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兇兇的,卻偏偏不看路、不看地,她用要吃人的眼神盯著宋白的臉,腳卻突然被地上的木盆給絆住了,她整個人連同手中的掃帚都撲倒在地。
撲地的過程發(fā)生得太快,快得只在眨眼間。
“哎喲——”當(dāng)胡春的痛呼聲響起時,震驚到目瞪口呆的宋甜和宋俏才回過神來,終于相信剛才不是在做夢。本來她們正打算去拉扯胡春的衣裳,去救大姐宋白呢!沒想到危機突然逆轉(zhuǎn)成了喜感的一幕。
胡春痛得齜牙咧嘴,臉部都扭曲了?!鞍选凰弧旆鑫移饋戆?!都傻愣著做什么?”
宋甜和宋俏強忍住偷笑的沖動,一左一右地去攙扶胡春那笨重的身軀。而毫發(fā)無傷的宋白依然手拿尖針,坐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胡春。同時,她的聲音淡定地響起:“娘,看來今天真是把灶神給得罪狠了!先是金兒夢游被嚇哭,再是厚臉皮的無賴來家里鬧事,剛才你又突然摔了一跤,看來要連續(xù)給灶神燒一年的香火才能化解咱們家的倒霉。”
宋甜和宋俏都被宋白那一本正經(jīng)的假話給惹得控制不住自己了。“噗噗——咳咳咳——”她們扭過頭去笑,為了不讓胡春發(fā)現(xiàn),還不得不假裝咳嗽。
又是灶神發(fā)怒的事!胡春嚇得沒爬起來,整個人一下子就像泄氣了一樣,一屁股坐到了冰涼的地上,“咚”的一聲響?!斑@可怎么辦啊?怎么前腳走了鬼大爺,后腳又?jǐn)偵狭诉@倒霉事呢?哎!”胡春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打人的武器——掃帚,拍起了自個兒的大腿,她嘴里的抱怨就像苦海在翻涌?!叭说姑?,喝涼水都塞牙!哎!要是你們爹在家就好了,該他想想辦法的時候了!這真是……哎!咱們家沒干缺德事,為啥這么倒霉?老天不開眼啊,這倒霉事應(yīng)該去缺德的宋二七家才對呀……”
宋白微微垂下眼皮,雙手繼續(xù)縫補爛衣裳,把冷冷的眼神暫時藏起。
有時候,打敗敵人的劍是無形的,宋白已經(jīng)把這無形的劍用得越來越熟練了。
“娘,哭沒用,咱們再去廚房求求灶神吧!”宋甜終于把不合時宜的笑容暫時控制住了,鎮(zhèn)定地勸告胡春。
宋俏沒有宋白和宋甜那樣好的自控力,她站到胡春的背后,笑得眉飛色舞,嘴巴合不攏,還不停地對宋白和宋甜做歡喜和慶祝的表情,慶祝愛打她們的壞娘自作自受。她的模樣活像一只藏不住尾巴的幼狐貍,又有點像開口笑的可愛餃子。
宋甜默默地挑起眉,用冷靜的眼神警告宋俏。萬一這謊言在胡春面前露餡了,三姐妹少不了苦頭吃。在吃苦頭這方面,宋白、宋甜和宋俏都是有豐富經(jīng)驗的。
宋俏有自知之明,知道她控制不住自個兒想笑的沖動,干脆腳下抹油,飛快地跑走了,免得在胡春面前露餡。
胡春卻因為宋甜的提醒而茅塞頓開,暫時把摔倒的疼痛都給忘了,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廚房跑,嘴里還諂媚地念叨著:“灶神爺爺行行好!灶神爺爺是大神仙……”
因為胡春的后背上沒長眼睛,宋甜的警惕心一松懈,臉上的偷笑終于又暴露了,她還對慢慢抬起眼皮的宋白豎起大拇指,然后才換一副表情追胡春去了。
三姐妹就像分工不同的匠人,配合默契。等宋甜也跑遠(yuǎn)之后,宋白的嘴角慢慢翹起,微笑如同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