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閉著眼睛,眼前依然還是白茫茫的一片,讓我感覺有些眩暈。
腹部又是一陣拉扯過后的疼痛,能感覺到又有血流了出來。那光線依舊刺痛著我的眼睛讓我沒有辦法睜開眼睛,我就這樣躺著,順手把腰間的刀解了下來握在手中,我雖然睜不開眼,我的聽覺卻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從小就生活在地下,經(jīng)常在黑暗中行走,很多時候,耳朵比眼睛還要重要。
有幾個人在向我靠近,腳步聲拖沓,不像是穿著外骨骼裝甲的那些家伙,而像是身體衰弱而走路緩慢的那種腳步聲。
“砰!”一聲響,之后很多細小的沙石涌入我的鼻腔。
是拉森落地的聲音,那些腳步聲明顯停滯了一下,幾秒鐘后,腳步聲又響了起來,緩慢的向我接近,卻再沒有聽到拉森發(fā)出的聲音。
雖然我用力閉著眼睛,雙眼卻像灼燒一樣疼痛,比腹部上的傷口更讓我難以忍受。
“沙拉……沙拉……沙拉……”
不是有人在想吃沙拉,而是那腳步聲,就這樣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向我靠近。
大約有六七個人他們走的是在是太慢了,我沒有辦法分辨出來具體是多少人的腳步聲,我用耳朵仔細聽著,心里估算著離我最近的那個腳步聲的距離,一點點接近了,應(yīng)該還有兩米。
等它再靠近一點……一米……
“沙拉……沙拉……沙拉……”
我忍著腹部和眼睛的疼痛,翻身一下子滾過去,展開的刀向高處揮去,橫著。
刀切到了什么東西,然后有一點點液體灑到了我的臉上,有些腥臭,好在這些卻不多,只是一點點。
我順勢用力,刀橫著揮了一個半圓,然后迅速翻起身向后一滾,隨即站起身向前跑去。
剛才的動作已經(jīng)擾亂了那些沙拉沙拉的聲音,但是我在心里已經(jīng)算出了那幾個人的位置,這個方向,應(yīng)該沒有人。身后傳來“噗通”一聲響,應(yīng)該是那個被我襲擊的人倒在了地上發(fā)出的聲音。
卻沒有聽到喊叫聲。
那不是人,無論傷害發(fā)生的多么突然,在痛苦之下人們都會下意識的發(fā)出叫聲,而沒有聲音,不是人,會是什么?
我有一些擔心,因為我不想去殺人,不想要去傷害別人,如果我殺了人,那又和那些野蠻人有什么區(qū)別了?
我跑得很慢,眼睛里面的不再像剛才那樣痛了,可我還是不敢睜開眼睛,光線太強了。
高高低低的跑出去十幾步,我又蹲下來,用手按按傷口,還好,沒有流出太多的血。
我蹲在地上,聽了一下,沙拉沙拉的聲音依然在向我靠近,距離卻比剛才遠了一些。
稍停了一下,我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手中沾滿了沙礫,難怪會沙拉沙拉的響,這些松散的沙礫摩擦發(fā)出的聲音就是這樣了。
但是那些向我移動的東西又是什么!這樣我感覺很惱火,沙拉沙拉的聲音又近了一些,我聽出來了,還有五個。
眼前的白色光芒略微減輕了一些,因為一直緊閉著眼睛,眼前開始出現(xiàn)紅紅綠綠的一些顏色,擠壓眼球造成的彩色。
我咬咬牙,站起身又向前邁出幾步,停下來,那些東西還在向這邊挪,我煩透了這些如影隨形的沙拉了。
“嘿嘿~”那邊傳來一聲輕輕的笑,“潘亂,把他帶過來?!笔抢硢〉穆曇?,他們一定是故意的,現(xiàn)在拉森看夠了我的笑話。
潘亂走路的聲音是嘩啦嘩啦響的,我站在原地,既然你們玩夠了,那我也就不用玩給你們看了。
很快那個叫潘亂的家伙走了過來,用一只手又把我拎了起來,他嘴里不耐煩的念叨著“走開!走開!”然后就就是撲通撲通倒地的聲音,應(yīng)該是他把那些沙拉推倒了。
潘亂拎著我走了幾步,就把我放在了地上,這個時候我的眼睛已經(jīng)能夠略微睜開了一些,我瞇著眼睛看去,光線依然很強,白茫茫的光線,那種眩暈的感覺在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猛然就襲來了,還好我是被放到地上的,也不能再摔倒了。
慢慢眩暈的感覺一點點消退,我看到眼前是黃色的一片,除了黃色,什么也沒有。
黃色的邊界上,向上,是一片略微有些灰色的天!是天空!但是天空并沒有像書里面記載的那樣藍色,而是灰白色的,一個泛著刺眼白光的物體顯得很無辜的懸在那一片灰白之中。
這是一片沙漠,嗯,也是傳說中的。包括天空,太陽,都是傳說中的,之前我都沒有真的見過,只在書中讀到過,像那種藍藍的天,潔白的云,火熱的太陽,這樣的描述在那些書里面經(jīng)常出現(xiàn)。
我有些陶醉的閉上了眼睛,一陣風吹過,讓我想起了那一段話“風,只是一種氣候,去了就不會再來,來了也不會記得,這幾日晚上都有風,我站在屋頂上看風是否會掉下來,你們也想要給我勇氣嗎?”
其實我也并沒有那么陶醉,更多是因為陽光刺眼我的眼睛又有些受不了了。
好一會兒過去了,我睜開眼睛,眼睛已經(jīng)沒有那種刺痛的感覺了,但是依然很亮晃得眼睛睜不開。
眼前的沙漠是金黃色的,遠處一片漫漫黃沙,更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丘,也是清一色由黃沙堆砌而成,廣袤,死寂,雄渾,靜穆。
看清眼前沙漠的,天地,太陽的這一刻,我有一種之前的人生,地下掩體的人生,都白白浪費了一樣,那么多的歲月加載在我身上的,比不上這一刻!
天地,才是我們應(yīng)該停留的居所,而不是茍且在陰暗的地底。
我想把這句話說給文刀聽,想把這句話告訴絲明己,想把這一切講給唐納德,和云蘇分享這一切的美好!
“嘿嘿,驚呆了嗎?你看看他們?!崩穆曇繇懥似饋?,我聽到聲音轉(zhuǎn)向他,目光中帶著明顯的惱怒,不是因為拉森打斷了我的興奮,而是看到這么壯麗的景色,這么好的天和地,竟然被這一群野蠻愚蠢粗魯無知的人占據(jù),心中升起的妒恨。
但是我只是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看到他伸手指了指我的身后。
一段高聳的鐵架矗立在沙丘之上,但是看出已經(jīng)明顯的在風沙侵蝕下變得破敗不堪,應(yīng)該是廢棄的井道口,剛剛我就是從這里爬到地面的,幾個鐘或者更久之前,拉森等幾人就是從這里下去的。
但是拉森讓我看的不是這鐵架。
而是在鐵架下面的五個人。
說是人,卻也不能算是人了。
他們皮膚干枯,緊緊地貼骨頭上,甚至那黑色的干枯皮膚完全就是骨頭的形狀,五個怪物佝僂著背,胳膊垂到了膝蓋那里,他們在搖晃,同時腳下發(fā)出沙拉沙拉的聲音,會有時抬起頭來向我們這里張望,只是眼中沒有絲毫的神采,他們應(yīng)該是非常懼怕拉森這些人,所以完全沒有想要過來的意思。
拉森沒有在意我剛才眼中的憤怒,依然輕松的對我說:“吶,那些,剛才陪你做游戲的那些,你看看,他們以前也像你同樣對這里不能吃不能喝的沙子感到喜愛陶醉,現(xiàn)在,就這個樣子了?!?p> “這是什么意思,他們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是哪里來的?”我有些不明白,拉森想要告訴我什么。
“喏,你看耳朵特別大的那個,五天,它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還有你剛剛干掉的那一個,三天,你現(xiàn)在湊過去,他們就能把你撕了,嘿嘿?!崩贿吷熘种副缺葎潉?,一邊跟我說。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些沙拉是……是從地底來的?和我一樣?”我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但是我還是要向拉森明確的告訴我。
“Bingo!”拉森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出一聲脆響,隨后伸出他那黑乎乎的手指對我指指點點道:“他們剛上來的時候可比你白嫩,現(xiàn)在還不是一樣變成這個樣子?!?p> “怎么會!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對他們做了什么!”我殺了人了!那個倒在地上的尸體是我……是我剛剛殺掉的!雖然我當時看不到什么,也只是出于防衛(wèi)的本能,用刀保護了自己,但是我我殺了一個人,一個掩體人……我心底有些絕望。怎么會這樣,我以為地面上全都是那些骯臟的地表人。
拉森沒理會我語氣中的憤怒,他聳聳肩,攤開手:“不是我做的?!?p> “我什么也沒做,除了把他們帶上來,其他什么也沒做。”
說完,拉森轉(zhuǎn)過身。我這時才注意到他已經(jīng)把外骨骼裝甲脫去了,但是身材依舊高大。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衣服,上面有大片的汗?jié)n,衣服下擺還破破爛爛的,褲子是一條褐色的,也是油漬汗?jié)n一片一片的,褲腰上掛了一把槍,黑乎乎的不像是激光武器,我注意到他的頭發(fā)卷曲著,披散在肩膀,鉑金色的頭發(fā),書上說這種發(fā)色是人類在地表時期貴族才有的發(fā)色,但是很明顯,他算不上什么貴族。
“你什么也沒有做那這些人怎么會變成這副樣子?”我不相信拉森說的。
但是拉森轉(zhuǎn)過去之后就不再理我,鉆進了他們搭建的一個三角形的帳篷里面,我聽到他在里面說:“外面那個小不點有點接受不了,你去安撫一下?!?p> 隨后帳篷里面鉆出一個人,我一下就認出是他殺掉了衛(wèi)鬼,好吧,你既然能殺了衛(wèi)鬼,也殺了我吧。
我不想變成跟那幾個沙拉一樣的樣子,而明顯拉森等人不會讓我回到地下,但是,我手里面有刀,我不會像衛(wèi)鬼一樣毫無還手之力的,即使死,我也要讓你們出點血!
“給他肚子上的傷口打一下,不要讓他死的那么快。”拉森的聲音又傳出來,隨即帳篷里拋出一個盒子,那人反手接住了,拿著向我走來。
我的手死死地攥著手里的刀,而那個人只是平靜的走到我的面前,他同樣沒有穿裝甲了,我一下子就能刺破他的喉嚨。
但這只是我的想象,我猶豫著,卻沒有動手。
因為在他走近我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陣眩暈,和剛從井道里上來的時候那兩次眩暈的感覺一樣,但是明顯不是因為光線的原因。
我勉強站穩(wěn),眩暈的感覺很快過去了。
他也只是在我面前打開盒子,拿出了一個大夾子一樣的東西,然后伸手拉著我的衣服看了一下傷后,用大夾子對準傷口,“砰砰”兩聲輕響,我低下頭,看到有兩條金屬的絲線將灼燒的傷口釘在了一起,血也不再從傷口里涌出來。
“燒傷,不太容易好?!彼肿屑毧戳丝次业膫?,說到:“跟我進來吧?!?p> 他現(xiàn)在說話倒是清楚得很,不像是在地下說話那樣聲音沙啞象是含著一嘴的沙子。
我不知道這三個家伙想要對我做什么,這個人現(xiàn)在說話很平淡,聽不出喜怒,但是卻給人一種“聽他的準沒錯”那種感覺。
我把手里的刀握的松了一些,低著頭跟著他走進三角帳篷。
帳篷里放了四個斑駁的大箱子,箱子比我還要高一點,但是對拉森來說,只是到他肩膀的位置,看起來是用來裝他們的裝甲的箱子。
箱子旁邊的地上,放了一本書,書皮都已經(jīng)是黃色的,書的邊邊角角也已經(jīng)有些殘破,但是能看到書名,叫做《假面飯店》。書旁邊的地上有些亂,看起來有人剛剛坐在那里看書的樣子。
這本書我看過,是很久以前一個小種族的作家寫的,那個種族自私兇狠,但是性格中的狠厲表現(xiàn)的非常明顯。種族中出現(xiàn)了許多心理極其詭異的作家,書有一點意思,但是也只是消遣的,那些描寫都太過于極端了。
但是,能保存到現(xiàn)在這樣的紙書,在掩體中已經(jīng)非常非常珍貴了,而這一本,就被丟在了地上。
我正想著,感覺到有三道極其冷的目光,一抬頭,我看到三個支援隊的隊員被吊在帳篷的支架上,他們看向我的目光中都透著深深的寒意。
“骯臟的叛徒!”說話的是那個支援隊臉上有一條從耳朵直到嘴角的血痕。
我只注意到他的傷口,并沒有留意到他在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