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年前
茂密的老樟樹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正靠在躺椅里乘涼。她身穿鵝黃色百褶裙,修身的衣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光滑白嫩的肌膚在斑駁的樹影下若影若現(xiàn)。姣好的面容和絕妙的身姿一切都像畫中那樣美,但偏偏翹起的二郎腿就生生破壞了這番頗有意境的美。坐在她身邊的婦人已經見怪不怪了,捧著一個繡棚安靜地繡花。
姜平然開口?!凹t玉,咱們在無人山里待幾年了,年紀大了,記不大清日子了。”她看上去,心情十分好。
聽到“年紀大”這三字,叫紅玉的婦人挑了挑眉,卻沒抬頭,回到:“三年了?!?p> 姜平然:“那咱們可以挪地兒了?;仡^姜啟那孩子來的時候跟他說一聲?!闭f完,她抓起一把瓜子歡樂地磕起來。
饒是修煉成泰山不動坦然處之性子的紅玉聽到“那孩子”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抽抽嘴角?!爸懒恕!比缓蟮皖^繼續(xù)繡花。
午膳時分,紅玉的丈夫常凡和田德西背著個人踏進院子,那血淋淋的一幕把兩人嚇一跳。
紅玉趕忙走上前:“這誰?。?!這是誰家的孩子?。俊背7矒u頭?!拔乙膊恢?,在河邊看到的,滿身是血,摸著還有一口氣趕緊背回來了。”
姜平然見狀也不偷懶了,趕緊上前。常凡背上的少年面無血色,可五官輪廓猶在,十分好看。“誰家的少年郎這么???”三人一默。現(xiàn)在她居然還關心這些有的沒的?紅玉焦急道:“趕緊救人要緊?!?p> 姜平然收起笑,探手把了把脈。“放心吧,死不了。趕緊把他放屋里?!被仡^吩咐田德西,“你叫阿楠來。”
田德西得令,馬上就去?!昂绵?。”
紅玉看那孩子也不過十五六,面色跟紙一樣蒼白,奄奄一息,滿身是血,感覺觸目驚心?!盁o大礙吧?”
姜平然搖搖頭?!皼]什么事,傷口不深,主要是失血過多,泡在水里時間長了,寒氣入體,吃個藥,暈個一兩天就醒了。”
紅玉“……”什么叫暈一兩天就醒了?
于楠趕了過來,又把了脈檢查傷口,得出和姜平然一樣的結論?!笆а^多,寒氣入體,沒什么事,一兩天就能醒。”
常凡……
真是有什么長輩,就有什么樣的晚輩……
“這都有進氣沒出氣了,還沒事?。俊?p> 于楠甩甩手,“沒事,我給他熬兩幅藥,灌進去就好了?!笨从陂歼@樣說了,大家才松了口氣。
姜平然悠哉悠哉地繼續(xù)回去躺著了。
紅玉:……
真是越來越不著調了!
果然如姜平然兩人所說,藥喝進去,一天一夜的功夫人就醒了。
男孩睜開眼,看著周圍陌生的環(huán)境,愣了會神,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救了。他躺了有一會兒也沒個人進來,饑餓感實在讓他準備想喊人的時候,田德西端著碗推門進來。
男孩看著眼前二十多歲的青年,笑容可掬,透著一股和善的氣息,端著粥走到他床前。
“醒了?有沒有哪不舒服?”
男孩看著田德西搖了搖頭。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渾身不適應的劇痛讓他差點摔下床。田德西連忙拿個靠墊,墊在他身后?!安挥弥逼饋?,失血過多,有點傷及根本,好好養(yǎng)著就是?!?p> 男孩想要開口,缺發(fā)現(xiàn)喉嚨干啞得厲害,田德西適時地遞上一杯溫水。男孩飲盡一杯后點頭道謝?!案覇栃峙_,我身處何方?”
田德西笑了笑?!斑@是我家?!?p> “兄臺貴姓?”
田德西難得被人這么尊稱,笑容深了兩分?!懊赓F姓田,我叫田德西。小兄弟怎么稱呼?”
男孩:“……嚴景?!?p> 田德西問。“多大了?”
嚴景老實回答。“十五?!?p> 田德西笑容擴大兩分?!斑€真是小呢,我虛長你幾歲,不嫌棄叫我田大哥吧?!?p> 嚴景道乖乖道:“田大哥?!?p> 田德西問了問他身體情況就起身離開了,絲毫不提他的身份來歷。嚴景本想打量一下環(huán)境,奈何精神不濟,又昏睡過去。
嚴景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方才下地,他已經很驚訝了,這么重的傷,這才幾天就能下地了。
嚴景在別院的動靜絲毫不影響姜平然的興致。她依然躺在老樟樹下的躺椅里,拿著本史記看得津津有味。于楠在她身邊擺了張桌子,擺滿各種各樣的藥草,用搗藥碗弄著她稀奇古怪的配方。于楠清冷的聲音響起?!拔覀兪裁磿r候走?”
姜平然繼續(xù)看她的書?!翱炝?,等姜啟來了跟他說一聲我們就南下?!?p> 于楠?!斑@次去哪?”
姜平然想了一陣?!叭ズ_叞桑悴皇钦f去看看貝殼珍珠,我也好久沒去過了?!?p> 于楠點點頭?!皫坷锬莻€小孩怎么辦?”
姜平然。“過兩天傷養(yǎng)好了,讓阿西把他送到最近的渝州城?!闭f完,喝了口茶潤潤嗓子。
于楠皺眉。“送去鎮(zhèn)上不就行了,為何送到城里?”
姜平然看了她一眼?!澳切『⑸砩洗┑目墒橇鞴忮\,這布料在我朝屬于皇家特供,不是皇子就是公侯子弟,身上有傷多半是被人追殺掉進河里,然后隨著河流飄到咱們這來的。這事太復雜,咱們莫摻和?!?p> 于楠驚訝。“沒想到這么有來頭啊。”略崇拜地看了她一眼?!皼]想到你光從布料上就能分辨來人去處,以前從不知道你還懂這些?!?p> 姜平然淡定地受了這恭維?!澳睦铮饕俏铱吹剿g的蟠龍玉佩?!?p> 于楠“……”她就知道,那一瞬間的崇拜是假的!
嚴景下地走路的第二日,終于見到了除田德西以外的人。一個清冷,模樣清麗,看似比他大上一兩歲的女子提著個藥箱過來給他把脈。嚴景禮貌地道謝:“多謝姑娘?!?p> 于楠少于外人接觸,清冷地回了句“無妨”,便開始動手把脈。
田德西笑著解釋?!八男愿窬褪沁@樣,小兄弟不要介懷。”
嚴景搖搖頭。“不會的?!?p> 于楠乘著把脈的空隙往他腰間瞥,沒有看到姜平然說的那枚玉佩,想必是收起來了。片刻后:“恢復不錯,失血過多,寒氣入體,調理幾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不過……”
說著,于楠深深看了眼嚴景,又看了眼田德西。
田德西白眼:小姑奶奶,暗示就不能做得隱晦點嘛!
嚴景看明白了她的神色,著急道:“姑娘,我的情況如何?”
田德西斟酌了一下,看著于楠?!澳阏f吧?!?p> 于楠從姜平然那里得知嚴景的身份,察覺他身體有異,下意識地猶豫了一下,他們身份敏感,不想卷入什么皇室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