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蘭節(jié),夜晚。
???鄧國邦正在神位前擺著祭品,供桌上多了一幅遺像,那是他自己的。
“對不起,榮叔,我決定不做了,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會永遠(yuǎn)記得你的。”鄧國邦對著電話說了一番道別的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有人在小聲商量著什么。
“阿邦,既然你做出了決定,我也不強挽留你,人各有志;這樣吧,做完最后一單活兒,就當(dāng)作是對過去的告別?!?p> ?鄧國邦猶豫了一下,說:“好吧?!?p> “城西郊區(qū),赤峰山下接一個人?!辈駱s道。
???鄧國邦的心‘咯噔’了一下,問:“接什么人?”
“阿鬼?!辈駱s說完掛斷了電話。
鄧國邦愣愣地放下手機,眼睛出神地望著供桌上的遺像,喃喃道:“小馨,我辦完事情就回來陪你,以后再也不分開?!?p> 赤峰山距離市區(qū)不過四十分鐘的車程,鄧國邦卻開了快一個半個小時了,他很害怕回到那里,因為那個地方有太多太多的回憶,還有一位他無顏面對的老人,愈是接近便心里愈發(fā)的發(fā)慌。
無論是多么遙遠(yuǎn)的距離,總會有到達(dá)的一刻,不管行者的內(nèi)心多么不情愿。
赤峰山是一座江心島山,與陸地只有一座水泥橋相連,五年前的那場車禍就是在這里發(fā)生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同樣的月色,一切恍如昨日。
鄧國邦在橋頭處下了車,選擇走路過橋,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山腳下有幾點星火,一個瘦小的身影朝他快速靠近。
“叔叔,叔叔。”
?原來是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欣喜地拉著鄧國邦粗糙的手,問:“叔叔,你是來看我和爺爺?shù)膯???p> 鄧國邦沒有說話,眼睛直直地望著火堆旁那個佝僂的熟悉背影,任由小男孩拉著他往前走。
“你終于回來了?!崩先藳]有抬頭,仍自專心地?zé)堝X。
?“爸……”鄧國邦哽咽著,心里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山腰處,一個身影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回來就好,今天是小馨的祭日,你給她燒點錢吧。”老人遞過來一沓紙錢。
鄧國邦接過紙錢,蹲在地上一張一張小心翼翼地分開,然后放入火堆中。
“爸,我對不起你和小馨?!编噰畹穆曇粑⑽⒂行╊澏?。
老嘆了口氣,緩緩道:“五年了,沒想到你還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兒,就算出獄了也不敢回家;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好好聊聊,可惜你都是避而不見。其實,我根本沒有責(zé)怪你,意外而已,誰也不想發(fā)生,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總要向前看的,你今后的日子還長,我不希望看到你就這么頹廢下去。”
鄧國邦早已泣不成聲。
“小文,你過來,跟我們一起來燒紙?!崩先苏泻粽谝慌酝嫠5男∧泻?。
“哦?!毙∧泻⒐郧傻刈叩絻扇说纳磉叾紫?。
老人愛憐地摸著小男孩的頭,對鄧國邦說:“這孩子和你一樣是個孤兒,但是很乖很聽話?!?p> “爺爺,你看山上有人在揮手?!毙∥闹钢肷窖f。
老人抬頭看了一眼,然后拉著小文的手站起來,說:“阿邦,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你記住爸說過的話,好好生活。”說完,牽著小文的手往山里走去,走了一段路后低頭囑咐小文:“我告訴你多少遍了,要叫我外公。”
“外公?!毙∥奶鹛鸬貑镜?。
鄧國邦似乎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站起身來朝二人追去,口中大喊:“爸,小文,你們別走?!?p> 山高林密,二人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樹影里。
鄧國邦沿著崎嶇的山路一路攀爬,好不容易到達(dá)半山腰,只見阿鬼正面無表情地站在一塊空地上,手里捧著一個瓷壇,旁邊放著那個巨大的箱子。箱子的蓋是打開的,從里面散發(fā)出一圈耀眼的白光。老人和小文置身于白光之中,面帶微笑的望著鄧國邦;隨著白光的逐漸變淡,兩人的身影也漸漸變得稀薄,最終消失不見。
鄧國邦呆呆地站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口箱子,臉上已經(jīng)掛滿淚痕。
阿鬼將箱子蓋合上,手輕輕一提背到了背上,轉(zhuǎn)身走到鄧國邦身邊把那個瓷壇遞給他,說:“這是他的骨灰,人已經(jīng)去世好些天了,今天是他的頭七?!?p> 鄧國邦接過壇子,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阿鬼拍拍他的肩膀,“走吧,記住他交代的話?!?p> 朦朧的彎月從云層中探出另半邊羞澀的身子來,將明亮的光芒投射于大地,原本崎嶇難行的山路似乎變得好行走多了。

陳羽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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