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梣看見那雙水潤的黑瞳中一片墨色翻涌,定定地看著她許久后,那人輕輕出聲:“聽過。”
瞳孔猛地驟縮,安梣呼吸錯亂,手被措不及防地牽起,如玉一般的手攜著她的手覆在臉頰處。
安梣下意識便要抽回卻被死死桎梏住,指尖是微涼滑嫩的肌膚,而那人依舊面露純色,看著他愈發(fā)澄澈的眸子安梣心下不由的開始發(fā)慌,掙扎著說道:“你……放開!”
翎月有些委屈的垂下了眸子,“我只是喜歡梣梣……”
安梣愣住,呆呆的看著他緩緩抬起的眸子,兩個人彼此對視,氣氛很是微妙。
翎月握著她的手放置唇角,溫?zé)岬臍庀姙⒃谡菩奶?,激起一片酥麻,安梣不由得打個顫。
片刻后,眸光波動,清淺的笑了起來,朝著她筆直的看去,慢慢說道:“梣梣,你不要害怕好不好?”
安梣神色不變,心下確實猛烈的碰撞,壓制住內(nèi)心的躁動,微微頷首。
“梣梣,我不是林蹊哦?!濒嵩麓浇锹龘P起一個純?nèi)坏奈⑿Γ翱墒恰以谒纳眢w里面?!?p> 安梣驚得呼吸一頓,說不出話來。
黑色的瞳孔墨色濃烈,熟悉的聲音再次慢慢敘說著:“可我是翎月,不是林蹊,但是我們好像都在這個身體里……”
安梣腦海中一時空白,面前那人放在她的手,傾身而上,長臂勾住她腰身,撲面而來的雅竹氣息。
安梣神色一頓,他的話像一陣風(fēng),吹散眼底盤旋著的迷霧。
她沒有猜錯,確實一個人,不,準確的來說是同一個身體!
所以一開始就沒有什么雙生子,他們就是同一個人,要是同普通百姓說出這么一番滔天駭浪事情估摸著會被當(dāng)做妖怪吧,要是讓天朝子民知道當(dāng)朝丞相竟是個妖怪……所以任璟言一開始就騙了她。
可是她李安梣乃新世紀女性,在醫(yī)學(xué)發(fā)達的年代中成長,自然是以科學(xué)的眼光去看待,那么同一個身體,兩個不同的人格,這是尼瑪人格分裂癥?!
安梣艱難的咽下喉中的唾沫,理了理思緒坦然接受了這個驚為天人的消息,現(xiàn)在是已經(jīng)知曉有兩個人格了,主人格是林蹊?分人格是翎月?還有其他的人格嗎?
不行,不行,太亂了,這都是什么渾水!她不摻和!她要回山頭,對,回山頭!
一把推開面前的人兒,平穩(wěn)了下情緒,淡淡地說道:“翎月啊,姐姐還有事先走了!”
話畢,一溜煙的跑沒了影,恰逢遇上正焦灼四處尋人的子成。
子成還未看清面前便閃過一道風(fēng),摸不著頭腦的望著遠處的背影,李姑娘這是怎么了……
回過神翹首望去,看見床榻上那熟悉的面孔松下一口氣,忙上前去,“主子,你怎么到這里了?”
床榻上那人好似并未聽進這句話語,面無表情地抬起眸子,冷冷道:“我說過我不是你家主子?!?p> 子成怔怔地看著他,沉默不語,隨后趕來的敬一瞧見的便是這一幕場景,瞧著場面心下猜到了七八分,攜著子成便退下了。
被牽出門外的子成神色復(fù)雜,“你說主子這病何時才能康復(fù)?”
敬一無奈搖頭,嘆息著說道:“只盼著任公子能盡快尋得名醫(yī)。對了,怎么沒有看見李姑娘?。俊?p> 子成回應(yīng)道:“我方才來的時候就看見她走了。”
“走了?”
“嗯。”子成回想著方才急匆匆遠去的背影,“好像還挺著急的?!?p> 敬一眉頭微微皺起,眼眸一派幽暗。
初升的旭日透過窗欞灑落而進幾縷陽光,床榻之上薄被凌亂,身著白衣的男子蜷縮著身子,拼命地在被褥里鉆來鉆去,青絲同被褥混在一起,興許是累了動作漸漸停了下來。
氤氳著霧的黑瞳朦朧一片,他喃喃自語:“梣梣……梣梣……”
他不斷重復(fù)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被褥里是她的味道,仿若她的懷抱,好溫暖……
薄被上的玉手倏地攥緊,瞳底一閃而過銳利的鋒芒,他不要再回到暗處不見天地的日子里,他不要形如旁人的看著另一個自己行動,梣梣是他的,身體也是!
安梣踏出相府后,心下忽得一片恍然,空蕩蕩的,好像少了什么東西一般,望了望遠處可見的悠悠青山,轉(zhuǎn)過身又看了看偌大的相府。
“誒,丫頭你怎么又出來了?”
安梣尋聲望去,是守在相府旁的那位乞丐大爺,嘴角扯出一抹笑回應(yīng)道:“大爺,您還在這里??!”
大爺點點頭道:“是啊,四處為家還是這相府邊上舒坦些。”
安梣笑著調(diào)侃:“大爺您可拉倒吧!這相府地兒這么偏,您可是啥油水也撈不著?!?p> 要說這林蹊可不是厭世,將府邸都安排在偏僻之地。
對!厭世呀!她怎么早沒想著,不喜同人交流這不就是人格分裂的前兆??!
大爺大聲笑了幾聲,搖搖頭不與贊同,“丫頭,人活著不就圖個舒心,如若都不能順著自己的心意,未免也活得太過憋屈?!?p> 安梣頓住不語。
衣衫襤褸的老人家靠著墻角,望著有些茫然遠去的安梣,飽含風(fēng)霜深邃蒼老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光,搖搖頭,拿過一旁的草席蓋上身子。
任府中小團子畏畏縮縮地躲在三夫人身后,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大咧咧的出現(xiàn)在任府并且毫無形象的開始蹭吃蹭喝。
安梣捏著一塊酥糕就往嘴里扔,一口干吧卡在喉間,噎住悶咳幾聲,“咳咳——”
小團子立即噠噠噠邁著小短腿上前,吃力地端著一杯茶水遞給安梣。
安梣抬起咳得燜紅的臉,忙接過茶水,一口涼水下肚順暢不少,看了眼小團子,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發(fā),“真懂事!三夫人還真是教導(dǎo)有方。”
三夫人忙笑著擺手,“姑娘說笑了,不過耽誤了姑娘的時間,讓姑娘等候那么長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了?!?p> “無妨無妨?!卑矖q端著杯盞微笑,實則內(nèi)心拿著小錘錘可勁兒捶天捶地。
許是聽了那大爺?shù)臏喸挘缓笈d一起就不知不覺的來到了任府大門前,正巧碰見買了衣裳回歸的三夫人,讓原本一時腦抽的她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就這么進了任府,于是就出現(xiàn)了以上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