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刀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自由落體狀態(tài)中,還沒來得及尖叫便已著陸,骨碌碌滾了幾圈后以一個不太雅觀的姿態(tài)趴在了桌面上,幼嫩的小鼻尖被磕了一下,兩眼誠實的遵照身體本能孕出了兩大泡淚水。
“?。∧膩淼暮⒆??”公鴨嗓猛然響起。
黃一刀費力的撐起沉重的大腦袋,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隱約看見幾具身軀的腰腹部位,看那尺寸估計都是男性。
前途似乎不太美好,黃一刀雙手一軟再次趴了下去,把頭側(cè)到一邊,吃起了袖子。經(jīng)驗告訴我們,初到陌生環(huán)境,當(dāng)以不變應(yīng)萬變。當(dāng)然,作為一個小嬰兒,目前她什么也變不了。
一雙大手叉著黃一刀的腋下將她托了起來,抱的人大概沒有經(jīng)驗,不明白嬰兒脖子尚不太能承重,在引力的作用下,黃一刀只能往一邊耷拉著大腦袋,看起來像朵蔫了的花。事實上,她也快餓蔫了,心里默默期待這些陌生男子們能夠不負(fù)男子的本性,快刀斬亂麻的給她一個決定,然后讓她飽餐一頓。
可惜,快刀斬亂麻是一種可貴但稀缺的品質(zhì),在大部分人身上,包括很多男子那里都是缺失的,更何況身為男子,還有更可怕的一個地方,那就是完全想不起來小嬰兒也會餓這個事實。
于是黃一刀在一雙雙大手之間被傳遞,聽了一堆無營養(yǎng)的話,諸如“誰家的孩子?”“老五,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去你的,這可是在老七的藥籮里發(fā)現(xiàn)的?”“五哥,不待這么冤枉人的,你這么說讓蕓師妹聽到了怎么想?”
黃一刀被晃的頭昏眼花,正在是否放聲大哭上糾結(jié)時,第一個說話的公鴨嗓忽然提出了一個令大家一致關(guān)注的問題:“這是個男孩還是女孩啊?”
瞬間寂靜,過了半晌,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道:“要不,老七你看一眼!”
啊!不要??!黃一刀的內(nèi)心瞬間淚流滿面,雖然身體是小嬰兒,理應(yīng)沒有男女之分,但架不住內(nèi)心是個熟女啊,還是很在意一種名為隱私的東西啊!
于是,當(dāng)老七為她驗證性別之時,她抬起小肥腳丫,用盡自出生以來的所有力氣狠狠踹在他的臉上,然后……放聲大哭。
一群沒有帶娃經(jīng)驗的大老爺們七嘴八舌、又哄又拍,也不知是誰用力過猛,拍的黃一刀開始打嗝,現(xiàn)場一片雞飛狗跳。
“都在吵吵什么?一點修行之人的氣度都沒有?!币粋€威嚴(yán)的聲音壓過滿屋鬼哭狼嚎飄來,圍觀眾男子瞬間收聲,只有黃一刀還在繼續(xù)干嚎(因為慣性,停不下來)。
一位老道倏忽而至,眉目清雋,須發(fā)俱白,頷下三綹長須直垂到胸口。若黃一刀能看清老道的相貌,定會大贊一聲,好一幅仙風(fēng)道骨。若此老道去俗世行騙,估計只要亮個相就能將那柏彥老道甩出十萬八千里。
先前穩(wěn)重聲音的男子上前一步施禮道:“師尊,五師弟和七師弟今日去山越國武陽城行醫(yī)施診,被人往七師弟藥簍子里塞了個小女嬰,適才剛剛發(fā)現(xiàn)?!?p> 老道冷哼一聲,黃一刀覺得抱著自己的那雙手抖了一抖,一邊打嗝一邊心生向往,暗贊:這才是真正的師道尊嚴(yán),不像某些假道學(xué),日日以面癱臉掩蓋與女徒弟談情說愛的真相。
“小七,你可真長進(jìn)。身為修道之人,居然能被凡人動了近身的東西,還沒發(fā)覺?!崩系缆朴频年愂鍪聦崱?p> 黃一刀覺得自己做了一小段自由落體運動,原來是抱著自己的公鴨嗓小七跪下了:“師傅恕罪,徒兒……徒兒……不該中途離開。不過,徒兒離去時,放了個符箓?cè)嗽谀抢锟粗幒t子,這孩子定是那個時候被放進(jìn)去的……”
“隨身物件無故離身,回來后又不知細(xì)細(xì)查驗,罪加一等……”
“啊,不要啊師尊。”公鴨嗓七慘號一聲,嚇得懷里的黃一刀連打嗝都忘了。默默的吐槽變聲期男孩嗓音的殺傷力。
“師傅,此事也不全是七師弟的錯,都怪我肚子太餓,非拉著他去酒樓吃……”
“老五”,穩(wěn)重聲男子一聲斷喝,卻為時已晚。
“還是成群結(jié)隊的去?哼哼”老道人冷笑一聲道:“你們修行多少年了?居然還抗拒不了口腹之欲,我讓你們?nèi)胧浪捉缧嗅t(yī)鍛煉醫(yī)術(shù),你們竟敢擅離職守去胡吃海喝。好,好的很。待會兒一人二十鞭,罰去妙丹峰看丹火半年?!?p> “師尊不要啊!我們會被妙丹峰那群王八蛋欺負(fù)死的。”在老五老七兩人齊整并情真意切的求饒聲中,黃一刀忽然覺得前世天朝人民智慧實在出群,那句“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不就是眼前場景的最佳寫照嗎?
“師傅,那這女嬰怎么辦?”穩(wěn)重聲男子同情的看了老五老七一眼,及時轉(zhuǎn)移話題,估計是怕五、七二人再做出什么蠢事來加重刑罰。
老道瞥了一眼,捋了捋胡須道:“我們靈仙峰沒有女弟子,這么個小嬰兒,怕也照顧不好,不如送到外門執(zhí)事堂,讓他們?nèi)グ才??!?p> 外門?黃一刀眼前陣陣發(fā)黑,幾欲暈厥。在前世那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中,黃一刀唯一的愛好便是瀏覽網(wǎng)絡(luò)小說,且口味駁雜,言情、虐戀、耽美、百合、宮斗、宅斗、武俠、玄幻均有涉獵,自然知道作為修仙門派基層部門的外門弟子生存條件有多惡劣。
“這……也好?!狈€(wěn)重聲男子猶豫了一瞬,還是同意了師傅的意見,從老七手中抱過黃一刀,對老道彎了下腰,準(zhǔn)備出門。
“且慢,”穩(wěn)重聲男子才踏出兩步,老道忽然飄到他身前,看著黃一刀皺眉道:“可曾測過靈根?”
堂內(nèi)余下眾人面面相覷,相繼搖頭。到底還是年輕,思慮不周??!
老道一揮袖,沖著黃一刀拋出一個白色圓球。已經(jīng)失去爭取美好生活愿望的黃一刀看著圓球飛到自己上方,開始滴溜溜旋轉(zhuǎn),然后從中飛出七個不同顏色的光球(估計代表的就是金木水火土光暗七種靈根屬性),向自己降落下來。
隨后,黑白紅金四色光球在下降中越來越小,最終消逝于無形,黃一刀身上一涼,心里也一涼,三靈根的低劣資質(zhì),還混個啥呀?不如從此絕食,早點換個世界投胎好了。
“水木土三靈根!還算不錯,不如留下來做你們的師妹吧!這樣今年我們就也有新收的核心弟子了,可以堵堵妙丹峰那群人的嘴了。”老道捻須點頭。
“師尊遠(yuǎn)見?!狈€(wěn)重聲男子微一躬身,抱著黃一刀退了回去。三靈根、還沒開始修行就成了核心弟子,神轉(zhuǎn)折??!黃一刀在內(nèi)心仰天長笑,不過后來她才明白,世上本不會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如果你不幸碰到一個,那也多半是別人不要的、有毒的。
“師傅,師傅,那弟子二人是不是可以將功贖罪啊?”五、七二人膝行上前,一邊一個,抱住了老道的大腿。
“滾!”老道怒吼一聲,袍袖翻飛,將兩人摔出大殿。
東山路鳴
第一章(2) 爺這短暫的一生也算是活人無數(shù),臨死前都在助人為樂,下輩子應(yīng)該能投個好胎吧。無神論者黃一刀失去意識前腦中出現(xiàn)的居然是這么一句話,難道是物極必反? 晃晃悠悠,浮浮沉沉了不知多久,黃一刀忽然覺得頭疼欲裂,窒息欲死:爺都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難道還要再死一次?老天爺你玩我呢…… “出來了,出來了……”一片驚喜地尖叫聲打斷了黃一刀的怨念,有冰涼的氣體刺入胸廓,帶著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黃一刀忍不住咳了一下,純屬條件反射! “咦,這孩子怎么不哭呢?”說話間,一雙手抓上了黃一刀的腳踝,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外加屁股上狠狠兩巴掌,黃一刀怒了,想要抬頭看看是哪個這么不尊重人權(quán)。奈何頭大頸軟,再加上這頭下腳上的體式,抬頭動作難度太大,腦袋只能在一定范圍內(nèi)小幅度晃悠,活似個即將靜止的鐘擺,這力不從心的感覺真他媽憋屈,黃一刀想哭,不過過去45年的堅強歲月告訴她,哭是最沒用的,她忍了…… “劉嬤嬤,讓我看看孩子……”一陣虛弱的聲音傳來。再一次天旋地轉(zhuǎn)之后,黃一刀被放在一個暖暖的身體旁邊,鼻端有汗味,混雜著極淡的乳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