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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族少女

第七十三章 陰月之期(二)

巫族少女 夏洛冉 4573 2019-06-25 16:03:57

  夜色漸濃,孤寂的小街靜靜的躲在城市偏僻的一角,行人寥寥,兩排路燈固執(zhí)的守在原地,護(hù)著這小小的一方天地。銀色的影子刺破了夜的朦朧,兩個(gè)明晃晃的車燈瞬間探進(jìn)了幽深的小道,溫暖的咖啡店前突然熱鬧了起來。

  銀色的金屬殼停了下來,小街恢復(fù)了寧靜,濃重的夜色再次席卷而來??Х鹊甑拈T被推開,一男一女兩個(gè)人急匆匆的走了進(jìn)來。

  “嘉卉怎么樣了?”沈承宇大跨步的走向等在外面的鄭靈均。

  “好多了已經(jīng)?!?p>  沈承宇一把掀開隔間的簾子,看到嘉卉的一瞬間,眼中的疼惜再也掩蓋不住的溢了出來,“嘉卉,身體又不舒服了嗎?”他半跪在嘉卉面前,輕撫著她額邊的亂發(fā)。

  “承宇,你怎么來了?”

  “丁攸寧給我打電話說你不舒服,所以我就趕過來了,”他溫柔的目光中帶著些許的責(zé)備,“遇到這種事為什么不第一時(shí)間告訴我呢?”

  嘉卉垂下了眼眸,蒼白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已經(jīng)沒事兒了,不想你擔(dān)心?!?p>  “傻瓜,你這樣我怎么放心?”

  嘉卉鼻頭有些酸澀,便輕輕靠在了沈承宇的肩上,好讓眼淚不在他的面前流下來。

  丁攸寧靜靜的望著兩人,神色哀傷,“靈均,嘉卉怎么樣了?”

  “不太好,”鄭靈均的目光沉重,“發(fā)作的頻率越來越高了,只怕這樣下去......”

  丁攸寧緊緊的咬著下唇,不言一語。

  嘉卉強(qiáng)撐著支起了身,她環(huán)視著心事重重的三人,輕輕的笑了,“怎么都這么嚴(yán)肅,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你們放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p>  “好,”沈承宇輕輕撫著她的額頭,紅了眼眶,“我?guī)慊丶液貌缓???p>  嘉卉輕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未感覺“家”這個(gè)字眼是如此的悅耳動聽。

  陰云悄然爬了上來,遮住了那輪慘白的面龐,霧氣漸漸彌漫了小街的每一個(gè)角落,碩大的燈泡似一只沒有感情的眼睛,掛在金屬制的燈臂上,冰冷的注視著來往的行人,一陣寒意襲了上來,嘉卉不禁攥了攥衣領(lǐng)。

  “冷嗎?”沈承宇伸手幫嘉卉立起了衣領(lǐng),“我去開車,等我?!?p>  霧氣在陰暗中凝結(jié)變幻,似吐著信子的毒蛇,游蕩在街邊路口,攀上了筆直的燈桿,纏繞著灰黑的燈具,投下一縷縷舞動的陰影,昏黃的燈光被蒙了眼,忽暗忽明的閃爍了起來。

  小街路口,遠(yuǎn)遠(yuǎn)的躲了燈光,黑暗似潑墨般濃重,霧氣肆意集結(jié),編織著冰冷的蜘蛛網(wǎng)。黑色的團(tuán)塊忽隱忽現(xiàn),緩慢移動著,仿若甬道中盤旋的蟒蛇,在霧氣的掩護(hù)下靜靜等候著獵物的出現(xiàn)。陸離熄滅了車燈,用黑暗將自己偽裝,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他的腦海中不斷回蕩著那令人冷到骨髓的四個(gè)字:

  “以命換命......以命換命......以命換命......”

  絕美的桃花眼染上了嗜血的寒意,無邊的恨意化成了獠牙的魔鬼,張狂著有毒的翅膀,誓要以一場殺戮來祭奠那顆鮮血淋淋的心臟。

  明亮的車燈自拐角處照來,銀色的轎車緩緩?fù)O?,沈承宇打開了車門,腳步匆忙的向嘉卉走了過去。

  陸離的嘴角露出一抹病態(tài)的笑容,他狠狠的踩下油門,車身“轟”的一聲,如捕獵的豹子,攻勢迅猛的沖了出去。

  沉悶的霧氣中傳來低聲嗚咽,沈承宇腳步輕快,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那寒氣中瑟瑟發(fā)抖的人影。

  陰暗中,陸離俊美的容顏因瘋狂而扭曲著,赤紅的桃花眼幾欲睜裂,“我要你死!”駭人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魔鬼的尖叫,他全身僵直著,黑色的金屬塊睜著血紅的眼睛,厲聲嚎叫著沖出暗夜的薄幕。

  幾乎是一瞬間,幾雙眼睛同時(shí)看了過去,整個(gè)空氣彌漫上了令人膽寒的恐懼。

  “承宇!”

  “承宇小心!”

  ……

  黑色的金屬塊齜咧著獠牙,如同一只黑色的獵豹,狠狠地?fù)湎蛄怂墨C物,沈承宇抬手遮擋著,雙眼被強(qiáng)光刺激的幾乎難以睜開,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閃過,沈承宇感到左肩被人猛得一推,整個(gè)人便重重的跌了出去,街道上銳利的石子刺入了他的掌心,他來不及反應(yīng),只聽得身后“刺啦—”一聲長鳴,接著便是一個(gè)沉悶的聲響,驚呼聲瞬間劃開了這沉重的夜幕。

  “嘉卉!”

  “嘉卉!”

  凄厲的慘叫聲扎進(jìn)了沈承宇的心臟,他顫抖著轉(zhuǎn)過身,左前方,漆黑冰冷的地面上,嘉卉如同一只受了傷的小鳥靜靜地躺在那里,殷紅的血跡攤了一地,弄臟了她潔白的羽毛。

  沈承宇的心在那一刻像是死掉了,他絕望的看向地上那團(tuán)小小的人影,身體不聽使喚的跌跌撞撞的爬了過去。

  “嘉卉…”他顫抖著扶起那張?jiān)律聭K白的小臉,“怎么會這樣…”

  “承宇…”嘉卉掙扎著拽住沈承宇的衣領(lǐng),一口鮮血從她的嘴角溢出,她神色凄然的望著那雙悲痛欲絕的眼眸,說不出一句話來。

  “嘉卉!”丁攸寧撲到嘉卉身邊,身子似篩糠般抖個(gè)不停,“靈均快看看她,她還有救是不是?!”她帶著哭腔喊到。

  鄭靈均同樣慘白著一張臉,眼前的一幕令他大腦一片空白,他無力的跪倒在嘉卉身邊,“陰月之期”四個(gè)字不斷在腦海中閃現(xiàn)……

  “沒用的,”嘉卉的脖頸被鮮血染紅,一陣陣眩暈感襲了上來,“我的時(shí)候到了……”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什么時(shí)候到了?靈均你快看看她呀!”丁攸寧瘋狂的喊著。

  霧氣漸漸消散,寒風(fēng)襲來,晦暗的燈光下,冰冷的車門被一把推開,一個(gè)黑色的身影踉蹌的摔了下來,陰影下那人單手撐著車門,雙腿癱軟了一般無法前行一步。

  “陸離,是你!”丁攸寧尖叫起來,恨不得立馬沖過去將他掐死。

  “騙人...假的......假的......為什么是你......”陸離拼命搖著頭,眼神空洞而茫然。

  “你這個(gè)瘋子!”丁攸寧作勢就要沖過去,卻被鄭靈均一把攔住。

  只見陸離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絕美的容顏沒有一丁點(diǎn)的血色,“你就這么愛他嗎?哪怕犧牲自己也要護(hù)著他?”他聲音顫抖的說著。

  “你殺了她!”丁攸寧咬牙切齒的說道,眼眶因憤怒漲的通紅。

  “你胡說!”陸離突然震了一下,好似看見怪物一樣看著她,“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傷害她?我是在救她......只有沈承宇死了,她才能活下去......”陸離的面容扭曲著,開始不住的喃喃低語。

  “你說什么?”沈承宇艱難的抬起頭,一股莫名的恐慌鋪天蓋地的襲來,一度掩過了那無法自拔的哀痛,他抗拒著,害怕聽到那個(gè)無法承受的答案,那會讓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對......我是在救她......我怎么可能害她呢......”陸離神志不清的自言自語著,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去他媽的‘以命換命’,我怎么可能讓你用自己的命去換沈承宇的命呢?該死的是他......是他......可是我沒想到你會撲過來呀......你為什么要過來......為什么撞到的人是你......我撞了你......”陸離突然睜大了眼睛,雙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我撞了你......是我......”他全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雙手死命地捂住耳朵,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

  “什么‘以命換命’?你說清楚!”沈承宇紅著眼睛,雙拳緊緊的攥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沖過去狂揍他一頓。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陸離突然站起了身,發(fā)瘋般沒命的跑了起來,轉(zhuǎn)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你給我回來!給我把話說清楚!”沈承宇怒喊著,就要沖過去追他。

  “承宇......”一聲微弱的呼喊,嘉卉冰涼的手覆在了沈承宇的胸前,“別走......”

  “嘉卉...”沈承宇緊緊地回握著她,大滴大滴的眼淚不斷滑落,“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告訴我,他剛才說的話都是騙我的對不對?”

  嘉卉蒼白的臉上掛著無力的微笑,“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這是我欠你的,你不用難過?!?p>  沈承宇感覺喉嚨被人一下扼住,“你是說...他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嘉卉微微閉上了眼,慘白的面容有些傷感,“七年前,老巫告訴我,想要救你只有啟動巫族的禁術(shù)‘血咒’,所謂‘血咒’就是將活人的生命通過兩相感應(yīng)的血蟲渡給另一人,這是一種咒語,更是一種詛咒,施咒者最長活不過30歲......”

  “什么......”如同晴天霹靂一般,三人幾乎癱坐在了地上,這是一種怎樣殘忍而冷酷的事實(shí)呀,這個(gè)世間竟會有如此惡毒的存在!

  沈承宇震驚的說不出一句話來,長久以來一直苦苦追尋的“血咒”真相竟然是這樣!七年來的夢魘再次涌上心頭,原來自己的生命本該終結(jié)在那個(gè)漆黑冰冷的夜晚,原來他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從嘉卉那里偷來的,原來他不過是個(gè)靠著犧牲自己心愛之人來茍延殘喘的行尸走肉!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他的神色幾近癲狂,赤紅的眼眸似充了鮮血般可怕。

  “承宇......”嘉卉拽著沈承宇的手,殷紅的血絲順著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衣領(lǐng)上,“我的時(shí)間不多了,你聽我說......聽我說......”

  “好,你說,你說,”沈承宇帶著哭腔道,心臟疼的已然無法呼吸。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不止是為了報(bào)恩,更是因?yàn)槲覑勰?,既然我們兩個(gè)注定只有一人能活下去,我希望那個(gè)人是你......就讓我自私一回好不好,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我不想再嘗試一次......對不起......讓我先走吧......”

  “不!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沈承宇全身因痛苦而抽搐著,令人窒息的絕望腐蝕著他早已支離破碎的心。

  嘉卉扯了扯蒼白的嘴角,染血的紅唇在月光下漾起一抹凄美的微笑,“哥哥說的對,外面的世界終究不屬于我們......我離家太久太久了,我真的累了......”她微閉著眼睛,氣若游絲,“靈均,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攸寧,但愿下輩子還能和你做姐妹......”

  她定定的看著沈承宇,只是微笑著,澄凈的眼眸一如初見,失了血色的臉帶著幸福和滿足漸漸的歸于平靜,冰涼的手終是無力的垂下了......

  “嘉卉!”凄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夜的寧靜,沈承宇似瘋了般呼喊著她的名字,英挺的面容上竟流下一行行的血淚!胸口處似灌了鉛塊般快要炸裂,他搖搖晃晃的直起了身,只覺喉頭腥甜,一口鮮血猛地吐了出來!

  “承宇!”鄭靈均趕忙上前扶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血色的淚痕在那張蒼白的臉上顯得異??刹?,他的眼神空洞而決然,僵硬的嘴角扭曲成一個(gè)駭人的弧度,“既是‘以命換命’我又怎么可能讓你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呢?你走不了的,只要我死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他喃喃著,空洞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可怕的紅光,他猛地轉(zhuǎn)身,耗盡全力向街邊一棵粗壯的樹干急速沖了過去!

  “承宇!”鄭靈均幾乎是同時(shí)做出了反應(yīng),他一個(gè)飛撲死死抓住了沈承宇的衣角,兩人齊齊的摔倒在地上,他死命的壓著沈承宇,兩人像籠中的困獸般廝打了起來。

  “你瘋了!”

  “混蛋!你放開我!”

  “你這個(gè)瘋子!就這么想死嗎?!”

  “我要把嘉卉的命換回來!放開我!”

  “你以為這樣嘉卉就能醒過來嗎?愚蠢!你就這樣草率的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根本起不到一點(diǎn)作用!”

  “我的命是她換來的,我死了她當(dāng)然能醒過來!你給我松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好,你要死我不攔著你,但你就算死也總得死的有價(jià)值,嘉卉的命可是攥在你的手上!”

  “什么......”沈承宇突然僵直了身體,“你說什么?你是說嘉卉她......”

  鄭靈均氣喘吁吁的倒在地上,一雙眼睛狠狠的瞪向沈承宇,他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gè)小瓶,從里面倒出了一粒紅色的藥丸,快速的放到了嘉卉的嘴里。

  “你在干什么?”沈承宇手腳并用的爬了過去。

  “救她?!编嶌`均沙啞著聲音說道。

  “她還有救?”沈承宇的眼里閃過一絲希望,目光變得迫切起來。

  “目前還不知道,但總要試試?!?p>  “什么意思?你給她吃的是什么?”

  “保命的藥,”鄭靈均停頓了下,神色嚴(yán)肅的說道,“巫族人給的?!?p>  “巫族?”兩人驚詫的喊道。

  “你見到他們族人了?”丁攸寧哭腫的雙眼里還閃著淚光。

  “雖然對方?jīng)]有明言,但我基本可以判定,確是巫族中人。”

  “他說什么了?”沈承宇急得抓住鄭靈均的胳膊,好似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說三日后月圓之夜將此帶在身邊,關(guān)鍵時(shí)刻可以保命,他還給了我一個(gè)瓶子,說把里面的藥水抹到那個(gè)圖章上,就可以找到回去的路?!?p>  “你既然知道這些,為什么不早說?!”丁攸寧大聲質(zhì)問著,指甲深深的陷進(jìn)了皮膚里。

  “那人性情古怪,并再三要求我保密,否則會永遠(yuǎn)消失,因顧及到嘉卉,我才遲遲沒敢跟你們說?!?p>  “一定是,一定是巫族的人!快,咱們按照他說的做,也許真能找到巫族,這樣就可以救嘉卉了!”沈承宇狂喜的喊道,身體因?yàn)檫^度興奮而微微顫抖著。

  陰云后,月亮偷偷露出了半張臉,慘白的色澤沒有一點(diǎn)的溫度,正冷冷的注視著那懷了希望似飛蛾撲火般前赴后繼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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