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撥開了夜色的凝重,復式的公寓樓從灰黑的色調中慢慢鮮活起來。嘉卉站在一方陽光下,侍弄著滿花架晶瑩剔透的百合,柔順的黑發(fā)直垂腰際,白色的連衣裙在細風中輕輕擺動。
丁攸寧靠在椅背上,憂心忡忡的看著她,“你確定今天還要去嗎?”
嘉卉澆水的手僵了一下,既而又鄭重的點了點頭,“去,我答應他了?!?p> “可是如果被沈承宇知道了......”娟秀的眉微微蹙起。
嘉卉挽了挽額邊的碎發(fā),神色平淡無波,“無所謂了?!?p> 丁攸寧的眉蹙的更緊了,“陸離不可信。”
嘉卉微嘆了口氣,“總得做點什么吧?!?p> 樓下,黑色的邁巴赫靜靜等候,窗臺旁的手機響了起來,嘉卉看了看,小聲默念道,“該走了,”她轉身看向丁攸寧那張擔憂的臉,寬慰的笑了笑。
待完成了這件事后,她就離開,沒幾天了,承宇......會忘記的......就好像她從未存在過一樣。
柔和的陽光灑著暖意,平坦的小路上,加長版的車身行駛的格外穩(wěn)重,它的后方,一輛黑色的保時捷緩緩前行。
“為什么一定要開我的車呢?”鄭靈均無奈的問道。
“我的車嘉卉太熟悉了,容易被發(fā)現(xiàn)。”沈承宇嘟囔著。
“可是我的車嘉卉也很熟悉呀?!编嶌`均皺眉道。
“快,他們加速了,別跟丟了。”沈承宇急聲催促道。
鄭靈均撇了撇嘴,一踩油門跟了上去。
兩輛車沿著城市的外環(huán)越走越遠,一小時后,他們來到了近郊一個開放的園藝工作室,青翠的草地包圍著這座精致的玻璃花房,喧鬧的世界突然被隔絕在外,時間仿佛被這片美色吸引,變得恬淡悠閑了起來。
“這里是……”嘉卉有些驚詫于眼前看到的景色。
陸離笑了笑,牽起她的手,輕輕推開了那扇半朦朧的玻璃門,一時間,芳香四溢。
花架上,地面上,墻上的花環(huán),空中懸吊的花籃,各色的百合花填滿了一切,他們好似踏足了一個百合花的王國,花中的精靈正熱情洋溢的招待著他們。在這一片花海之中,一幅幅精美的油畫點綴其間,人物畫,風景畫,靜物畫,浪漫主義,寫實主義,印象主義……這是怎樣一個混雜交織的世界!嘉卉一時不禁愣在了那里。
“喜歡嗎?”陸離笑著輕聲說道。
“這又是你的一個驚喜?”
陸離拉著嘉卉的手,桃花眼似春水一般令人迷醉,“這是我送給你的世界?!?p> 嘉卉心中的一角變得柔軟起來,她輕輕笑了笑,苦澀的心終于有了幾分愉悅,小小的玻璃花房意外成了她的世外桃源,讓她可以暫時拋開那些煩惱沉重的思緒,她微微抬頭,深吸了口氣,開始漸漸放任自己沉浸在這小小的世界里。
玻璃花房外,半人高的小葉冬青下,兩個身影潛伏著。
沈承宇黑著臉,雙手不停地摧殘著那些可憐的枝葉,同蹲在一旁的鄭靈均幽幽說道,“這個‘情場浪子’的稱號還真不是白來的呀,我現(xiàn)在突然有些理解你當時為什么那么著急了,這個競爭對手確實不能小覷?!?p> 沈承宇回頭狠狠的瞥了他一眼,雙手一頓亂拔,可憐地上的殘葉又多了一層。
“咱們就這么一直看著嗎......嗯,我是說......不做點什么嗎?”
沈承宇瞪得銅鈴一般大的眼睛瞬間黯淡了下來,他有些頹敗的說道,“我不知道該怎么進去?!?p> “可以假裝偶遇呀......嗯,比如說,打個招呼,這么巧,你們也在這兒呀......好吧,當我沒說。”陸離嘆了口氣,這個園藝室很明顯被某個土豪包下來了,說成偶遇也是有點扯.....
“你想開點,嘉卉怎么可能對那種家伙動心,不過就是普通朋友見個面罷了,你前段時間冷落了人家好久,她可能也是心情不好,想要散散心,這種程度就忍不了?男人要大度一些...”陸離絮絮叨叨的說著,也不管沈承宇有沒有在聽。
這邊,玻璃花房內,陸離不知從哪里推出來一個可移動的餐桌,上面擺放著一些制作蛋糕的模具。
“這又是干什么?”嘉卉心情輕松了不少,語氣也跟著愉悅了起來。
“我的第二個愿望,和心愛之人一起做蛋糕。”
嘉卉看了看桌上的東西,有些為難的說道,“可是,我并不會做蛋糕。”
陸離笑盈盈的遞過了塑料手套,“沒關系,我可以教你?!?p> 陽光為花房打下一道七彩的光束,芬芳的空氣氤氳著朦朧的暖意,使這份甜蜜的浪漫多了一絲夢幻的感覺。
嘉卉綁上了那柔順的長發(fā),笨拙的模仿著陸離手中的操作,杏仁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態(tài)極其認真,樣子很是憨態(tài)可掬。
陸離眼底的溫柔更是多了幾分,飽滿的紅唇勾起一抹頑皮的笑意,他抬起那沾滿面粉的左手,輕輕點了點嘉卉小巧的鼻頭。
“嗯?”嘉卉疑惑的抬頭看了看他。
陸離心中玩意更甚,索性伸出雙手,在嘉卉的嘴角兩邊各劃了幾道,“小花貓,”他調侃的笑著。
嘉卉反應過來,氣呼呼的伸手便要還擊,卻被陸離一下躲過,“欸,沒有碰到,”他得意的說道,嘚瑟的模樣很是欠揍。
嘉卉賭氣,沾了滿手的面粉便向他追打過去,兩人繞著桌子打鬧起來,細碎的粉末兒揚了一地,也酸澀了房外某人的雙眼。
“這還要忍嗎?”沈承宇鐵青著臉,手中的樹枝硬生生的折成兩段。
鄭靈均的臉色也變得不自然起來,可是終究還是存了一絲理智,“你現(xiàn)在沖出去情況豈不是更糟?”
“那就干看著嗎?”沈承宇強忍著怒意低吼道。
“即便他們舉止親密也不能說明什么,嘉卉為你付出那么多,怎么可能一兩天內就輕易變心?承宇,冷靜點,你現(xiàn)在是當局者迷,沖動解決不了問題?!?p> 沈承宇握了握拳,墨黑的眼眸半瞇著,“那我應該怎么辦?”
“很簡單,你們之所以走到現(xiàn)在這步,就是因為彼此的心結,你要找個機會,跟她坦誠布公的談一談,把話說開,把誤會解釋清楚,不要再因為賭氣這么幼稚的原因把她推開?!?p> 沈承宇面色沉了沉,墨黑的眼眸似靜水深潭般了無波痕,只是怔怔的望向那團打鬧的身影,白皙的手指攥了又攥,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你說得對,”暗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甘。他轉過身,不再看那絢麗到刺眼的花房,腳步有些踉蹌的離開了這片被時間眷顧之地。
陸離跟在那失魂落魄的身影后面,目光沉重,他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也只能站在天平的支點上,小心翼翼的維持著雙方的平衡,這么久了,他也累了,真的累了……這一段讓人哭笑不得的緣分,透支著每一個人的心力。
離開了花房,沈承宇并沒有回公司,孔陽的電話響了一下又一下,他卻全然不加理會,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藝人,可現(xiàn)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很迷茫,為自己的心而迷茫,為他和嘉卉的未來而迷茫。
還未到市區(qū),他便下了車,并且婉拒了鄭靈均的陪同,獨自一人漫步于公路旁的林間小路,一陣涼風襲來,他不禁立起了風衣的領子。道路旁的無名小花清淡雅致,這讓他想起了那些在巫族的時光,那短短的三個月,卻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那時候的他們是那么的親密無間,沒有誤會,沒有猜疑,沒有其他人的介足,沒有工作的約束,他們只是屬于彼此,不用在乎任何人的想法......
似是想的太過入神,不知不覺間,沈承宇竟走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林地,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不遠處坐落著一個稍顯破落的道觀,走近一看,掉漆的大門上,掛著一個灰白的牌匾,上面寫著“月老祠”三個大字。
沈承宇猶豫了幾分,還是輕輕的推開了大門,院內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一副冷清慘淡的樣子,絲毫找不到有人居住的痕跡,沈承宇不禁有些失望,返身想要離開。
“施主既然來了就是有緣,為何又要匆匆離去?!辈淮蟛恍〉穆曇舴€(wěn)重淳厚,從正殿處傳了來。
沈承宇回身,穿著藍色長袍的道士正站在大殿的門口,一臉微笑的看著他,寬厚的唇和那張正經而嚴肅的臉,讓沈承宇尚沉浸在巫族思緒的大腦很自然的聯(lián)想到了那個板正的少祭司哥哥,但是兩個人長相還是不一樣的。
“打擾了,”沈承宇禮貌的說道。
“施主來此,可是求緣?”小道士開門見山的說道。
“偶然經過,想著不如正巧問問姻緣,”沈承宇含混的答道。
小道士笑了笑,擺手道,“施主這邊請。”
沈承宇遲疑了一下,還是跟在了小道士身后,他們穿過了長長的走廊,來到一旁的偏殿。那是一間極盡簡樸的屋子,屋子的正中央面南背北的地方,供奉著一個穿紅衣,批黃袍的白須神仙,神像的面前擺放著香爐和一些貢品。
“卜卦前需先拜一拜,心誠則靈?!毙〉朗坎恢獜哪膬赫襾砹巳南恪?p> 沈承宇接過香,照著做了,小道士這才拿出了靈簽,“雙手合十,心中默念你想問的人名,三遍即可?!?p> 不知為何,沈承宇心中突然多了一絲緊張,他鄭重的想著嘉卉的名字,鄭重的搖起手中的靈簽,只聽“啪”的一聲,一根細長的竹條掉落在地,沈承宇剛要伸手去拿,卻被一旁的小道士搶了先。
小道士皺著眉頭,細細打量著簽文,神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怎么說?”沈承宇急切的追問道。
小道士嘆了口氣,“施主莫急,這簽文恐怕難遂心意。”
沈承宇伸手要去奪,卻被小道士躲了過去,“施主所念之人本是孤星入命,此生注定與他人無緣,而且不久之后將會有一場大劫?!?p> “你胡說!”沈承宇站到一邊,一臉警惕的看著他。
“自然,此劫并非不能渡,但需要有人愿意犧牲?!?p> “什么犧牲?”
“以命為代價。”小道士神色凝重起來。
沈承宇笑了笑,“姑且不論你說的這些真假與否,倘若真需要這種犧牲,我又有什么懼怕的?”
小道士神色舒緩了幾分,“施主既有如此勇氣,還有什么好擔憂的呢?”
沈承宇愣了愣,漸漸地似有所悟,正想開口再問個究竟,不料卻被下了逐客令。
“施主既有所得,又何必再做深究呢?路是走出來的不是問出來的?!毙〉朗坑肿兓亓酥暗哪歉崩涞?,似乎再多說一句也不肯了。
沈承宇沉默了幾分,明白多說無益,這里已經不歡迎他了,“打擾了,”他輕聲說道,雖懷著滿心的疑問,卻不得不先行離去。
小道士目送著沈承宇離開,然后重重的關上了大門,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把玩著沈承宇剛剛用過的靈簽,慢悠悠的從偏殿走出。
“少祭司,您覺得這個家伙可信嗎?”小道士一改面上的疏離,一臉嚴肅的問道。
巫翕輕輕攪動著那盒空白的竹簽,黑色的眸子似燃著一束幽幽藍光,“賭!”木盒應聲而落,空白的竹簽散落了一地。
太陽在一天的疲累后,終于收斂起自己的光芒,夜色的呼吸越發(fā)沉重起來。黑色的邁巴赫照例在路燈亮起的時候,準時停在了一棟公寓樓下,一男一女兩個人從那名貴的豪車中走了下來。
“今天過得很開心,謝謝你。”嘉卉一臉真誠的說道。
陸離挑了挑眉,臉上漾起幾分暖暖的笑意,“這可是你第一次說在我身邊過得開心,這算不算一種進步呢?”
嘉卉笑著伸手杵了一下他的肩膀,“時間不早了,還不回去?!?p> “嘉卉。”
“嗯?”
“明天我想請你參加熱氣球節(jié)的開幕典禮,以我女伴的身份,這是我的第三個愿望?!?p> 嘉卉沉默了幾分,雖然有些突然,但是他們畢竟有約在先,“好,”她笑著點了點頭。
“還有件事,”他指了指嘉卉脖子上掛著的水晶項鏈,“明天能戴我送你的那條嗎?”
澄凈的眼眸中多了幾許復雜,嘉卉低頭看了看那晶瑩剔透的粉色百合,蒼白的臉上流露出轉瞬即逝的傷感,“好,”她仍是淡笑著回道。
陸離長吁了口氣,似乎輕松了不少,“那明天見?!?p> “明天見?!?p> 陸離目送著嘉卉離去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漸漸凝固,溫暖的面龐變得冷峻起來,“不管明天發(fā)生什么,我都是為了你?!彼曇羝D澀的說道,眸色如夜一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