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一支老虎軍嗎?
為什么我竟從未聽聞過?
這位林將軍是誰?
這支殘兵最后去了哪里?
朝廷真的把他們招回來了嗎?
……
無數(shù)個問號瞬間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我走過去想要問個清楚,卻發(fā)現(xiàn)畫里的人完全看不見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于是我別無他法,只能沿著這支部隊向前走。
隊伍的最前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將軍端坐在馬背上。他看到我走過來,恍然一愣:“是誰?”
旁邊馬上有人問他:“將軍,你在和誰說話?”
將軍揉了揉眼睛,嘆了口氣:“沒事,剛剛花了眼睛,看錯了?!?p> 一個老者遞給將軍一個水壺:“您太累了,要不喝口水歇一歇吧?!?p> 將軍堅定地推開水壺:“還是算了吧。咱們的向?qū)奚?,眼下整支隊伍就是睜眼瞎,還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尋到下一處水源。還是把水留給需要的士兵吧。我還撐得住。”
老者愈發(fā)擔(dān)憂地說:“您已經(jīng)好幾天不吃東西了,現(xiàn)在要是連水也不喝的話,怎么能行呢。你要是倒下了,誰帶我們走出去??!”
旁邊另一個人也開口勸道:“將軍,您就行行好,喝一口水吧。要不然我們大家伙兒都不會安心的。您是咱們老虎軍的魂,魂要是沒了,命也就沒了?!?p> 將軍聽到“老虎軍”三個字,苦笑了一下,自嘲的說:“人人都說老虎軍天下無敵,誰能想到也會有這樣落魄的一天?!彼f完接過水壺抿了一小口,然后遞還給老者:“老張頭,你也趕緊喝一口吧。隊伍里就屬你年紀(jì)最大了,結(jié)果最不愛惜身體,一天到晚都要跟年輕人比試。”
老者把水壺仔細(xì)蓋好,寶貝一樣的珍藏在懷里:“將軍你就別管了,老頭兒我身體好著呢!”
短暫的交流之后,整支隊伍又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
畢竟他們的嘴唇都已經(jīng)干裂開來,想必說起話來也是非常費勁。除非需要互相鼓勵打氣,更多的時候還是靜靜地跟著隊伍機械地往前走。
一步,兩步,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前方是什么?
沒有人知道。
什么時候能走出這片戈壁灘。
同樣沒有人知道。
支撐他們不斷前行的,恐怕也僅僅只剩下身為軍人的榮譽與信仰。
畢竟,他們是赫赫有名的老虎軍啊!
畫中的時光開始加速進(jìn)行。太陽轉(zhuǎn)瞬升起,又飛速落下。隊伍里不斷有人倒在路邊,再也爬不起來。隊伍沒辦法帶著那么多的傷員行軍,這些倒下的人只能默默留在原地等死。
約莫六七天過去之后,突然間有了新的情況。
一只瘦弱的鴿子飛過裊無人煙的蒼茫戈壁,帶來了地圖,同時還帶來了重要的情報。
盼望了半年之久的援軍終于來了!
巨大的喜悅炸彈一般瞬間席卷開來,全軍上下都盡情歡呼著。就連平日里不茍言笑的林將軍都忍不住裂開了嘴角,連連感嘆道:“終于等來了!終于等來了!……”
他一連感嘆了三四句之后突然臉色一變,問身邊的老者:“老張頭,今天是什么日子?”
老張頭伸出手指掐算了一番后說:“大概是七月初一吧?!?p> 林將軍皺著眉頭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圖:“糟了。看落款,這封情報是半個多月前發(fā)出的。援軍現(xiàn)在不知道我們在哪里,所以在這個地方等著。”他伸手指了指地圖中的一點,然后手指向上移動了一段不小的距離:“而根據(jù)我們這幾日走過的地形判斷,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這兒附近。我們還有四天時間趕到匯合地點。否則的話大軍就要離開了?!?p> 他身邊的幾個人沉默了下來:“所以說,我們接下來需要往那個方向走嗎?”
他們想了想,又爽朗的笑道:“將軍,咱這隊伍啥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的拼過命,難不成還怕趕路嗎?不就跑跑步的事么?全當(dāng)哥兒幾個消食了。”
“就是的!只要有了盼頭,咋樣都行!”
林將軍被士兵們的豪氣感動,翻身下馬,大聲道:“來人,咱幾個今兒就把最后一匹馬給宰了,好好吃頓飽飯,找援軍去!”
其實這匹馬即使不宰,也快活不下去了,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根本沒幾塊肉吃。而且雖然部隊傷亡慘重,總還有數(shù)百人之多,多數(shù)人也就只能舔舔肉味而已。即使如此,大家伙兒也一下子鼓起了十足的斗志與干勁。
雖然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必須要走比之前幾乎多一倍的路程,可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喜悅。
“哎,你們說既然援軍都來了,是不是糧草也都來了?”
“那可不嘛?說不準(zhǔn)咱們休息休息就能直接回家了。咱都打了三年仗了,簡直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p> “看把你美得!還直接讓你回家呢!出發(fā)之前咋說的來著?咱干的是保家衛(wèi)國的行當(dāng),得聽朝廷的!”
“就是,只要吃飽飯,該打仗接著打唄,怕他個慫包!”
……
就這樣,這支部隊緊趕慢趕,加速前進(jìn),終于在第四天的夜里趕到了指定的集合地點。
可是光禿禿的山谷里空無一人。
什么援軍,壓根連影子都看不見。
天空中飛過幾只烏鴉,發(fā)出一連串單調(diào)的叫聲:“哇——”“哇——”
年輕的林將軍生平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他環(huán)顧四周,低頭反復(fù)確認(rèn)了一下手中的地圖,又抬頭看了看周邊的地形,猛然大喊道:“不好!”
隨著他的這聲呼喊,四周的山頭上噩夢一樣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人頭,沉默的俯視著他們。
是敵軍。
被他們追著攆著打了三年丟盔棄甲疲于奔命的敵軍。
不可一世的老虎軍也集體沉默了。
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于山谷中心,被四周的敵軍團團圍住,簡直就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任人魚肉。
打了這么多年的仗,無數(shù)次的經(jīng)歷生死存亡,他們總能找到轉(zhuǎn)機反敗為勝,扭轉(zhuǎn)乾坤。就算是區(qū)區(qū)一千人對陣兩萬敵軍,他們也從來沒有發(fā)過怵。
他們有最英明神武的將軍,有身經(jīng)百戰(zhàn)紀(jì)律嚴(yán)明的士兵,肩負(fù)著全國百姓的祝福和帝王的希望,他們不會輸,不能輸,也不敢輸。
可是現(xiàn)在,沒有人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
老張頭是所有人里最先回過神的。他一輩子生活在軍營里,無妻無子。和其他人不一樣,別人都有個家鄉(xiāng)可以思念,而他的一輩子都生活在戰(zhàn)場上。以往他總是很驕傲于自己的資歷老,總愛碎碎念念的教導(dǎo)隊伍里的年輕人。就連林將軍也聽過他的嘮叨。現(xiàn)在他覺得,在這么艱難的局面下,他這個老人怎么著也得起個帶頭作用。
身為老虎軍,怎么可以不戰(zhàn)而亡?
如果真的這么窩囊的死了,在地下怎么向林老將軍交待呢?
于是老張頭提起劍,沙啞著嗓子呼喊著:“殺啊——”,一個人沖了出去。
幾乎是在同時,他立刻被亂箭刺死。瘦弱的身軀砸在地上,花白的頭發(fā)隨風(fēng)飄揚。
老張頭恨恨地看著周遭的敵人,喃喃道:“老虎,軍,必勝……”
眾人晃過神來,開始紛紛拿起兵器往前沖。
無數(shù)支利箭破空而至,帶著炫耀一般的呼嘯聲無情地刺向毫無招架能力的戰(zhàn)士們。
這不是戰(zhàn)爭,這是屠殺。
幾乎是轉(zhuǎn)眼之間,百戰(zhàn)百勝的老虎軍全軍覆沒,每個人都被扎成了刺猬。
林將軍站在最中間,以劍為拐,寧死不倒,至死也沒有閉上眼睛。
山谷里血流成河,一朵潔白的曼陀羅花詭異而妖艷的盛開在血泊之中。
將士們巨大的怨氣匯聚成一股力量,直沖天宇。
我在旁邊目睹著這場悲壯的死亡,感覺自己也開始不受控制,一下子被吸了過去,跟隨那股怨氣一道向天空飛去。就在我漸漸失去意識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耳邊傳來:“小青——”
這個聲音,好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