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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世救國策

第九十一章:憶魂魄夢穿梭(1)

濟世救國策 元峻道人 4032 2019-12-13 09:13:10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xiāng)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公元二三一年,木門道,殘垣斷壁隨處可見。遍地尸首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刀槍箭矢沾滿鮮血,整條大道一片寂靜,僅有這微弱的《十五從軍征》在不住地吟唱,似乎是上天也在為這些因戰(zhàn)爭而犧牲的男兒而惋惜,也同時展露了對戰(zhàn)爭控訴與批判。

  “啪”白子輕輕巧巧的落下。執(zhí)子者輕輕一搖手中潔白羽扇,微笑道:“仲達,你這大禮,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你可千萬別后悔啊?!?p>  “呵呵,后悔?我出仕以來,又豈有后悔的機會?”司馬懿半趴在桌上,雙目凝神死死地盯著桌面,雖在言語,卻并未看著對方,似乎自己的注意力全然在棋局之上。

  諸葛亮微嘆口氣,用羽扇指了指面前棋盤一處,道:“要解此局,這里可以。仲達,這一步,我替你下吧?!闭f著就要幫他拿起黑子。

  “不行!”司馬懿有些狂躁的阻止,抬高脖子瞪著諸葛亮道:“孔明啊孔明,你我作為執(zhí)子之人,又豈可將自己的每一步交給其他人處理?即使是你我,那也是不妥。執(zhí)子之人,自然是要控制全局,若是將自己也困在棋局之中,那是非常非常的失??!”他說著,還不住地拍打著棋盤。

  諸葛亮談笑風生道:“仲達啊,人在天下,就算是執(zhí)子之人,其實也難以逃脫身陷棋局之中。就像你吧,身為魏國大都督,確實是一個執(zhí)子者,卻也被困魏國政局之中難以逃脫。從曹操伊始,曹丕、曹睿哪個不是忌憚于你?你在棋局之中,運籌帷幄企圖用你的智謀達到你的抱負,但是你發(fā)現(xiàn),如果你的抱負快速達到,那你的死期也就不遠了。不是嗎?”

  “嘿嘿嘿嘿嘿嘿······”司馬懿一邊聽著,一邊理了理他蹊蹺八歪的頭發(fā),道:“不錯!孔明,你我都是被困在棋局中人。所以你我都很失敗。早年的你跟隨劉備,雖然有些貧苦,但是你卻過的自在。現(xiàn)在地位權(quán)力都已大大提高,但是你活得也比以前要累了許多。你的抱負在天下,在恢復大漢,但是卻難免受到西蜀不少人阻攔。我們是執(zhí)子者,但終究還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我!司馬懿,不求能夠做最大的執(zhí)子者,卻也不愿意任人擺布,僅僅作為一個在他人手中玩弄的棋子?!?p>  “所以啊。”諸葛亮道:“你給我的這份大禮,同時也是我對你的還禮,不是嗎?”

  “哦?”司馬懿有些詫異,隨即臉色和緩道:“不錯,此禮對你我都有利,自然要好好的送出去?!庇盅鎏旄袊@道:“張郃啊張郃······優(yōu)秀的將領(lǐng)、勇猛的戰(zhàn)士、忠誠的屬下······怎奈他也是我在軍中最大的釘子,如果不拔了它,早晚有一天,我會被這顆釘子······給扎死!”說著他狠狠一握拳,做出狠厲的表情。

  “是啊?!敝T葛亮繼續(xù)掃了掃棋盤,道:“你少了一顆釘子,我也少了一個難對付的敵手,真可謂是皆大歡喜啊。仲達,希望你我下次交手之時,你能帶著更合適的幫手啊?!?p>  “你······你還打算打嗎?”司馬懿的瞳孔收縮了一番,道:“我本就不喜好打仗,若非迫不得已為了報效國家,我才如此做。孔明,難道沒有人制止過你?連黃月英都同意你花費這么多時間在外征戰(zhàn)?你這樣做,為免會讓家人太過心寒吧?”

  諸葛亮聽到這,面色表情通通消失不見,道:“她······自然是不支持的,但是她理解。朝堂之上反對我的也大有人在啊,但這是我和先帝共同的誓言,我本就沒有回頭路走。只是我還是很擔憂啊,等我歸天之后,若是全國不再有人能夠統(tǒng)領(lǐng)兵馬繼續(xù)堅持我的意志,那我在黃泉之后還有什么面目去見先帝?”說著,他捂著心口道:“唉······連蔣琬、費祎他們這些有志有才之士也都受到了別有用心之人的蠱惑,也都勸說我屯兵不動。嘿嘿,我們蜀國偏居西南,若是一味地避戰(zhàn)而不主動出擊,早晚有一日將會自然而然的被屯并,我又如何能看到此等事情發(fā)生?”

  正說著,忽然周圍又響起樂聲:

  戰(zhàn)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為我謂烏:且為客豪!

  野死諒不,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聲激激,蒲葦冥冥;

  梟騎戰(zhàn)斗死,駑馬徘徊鳴。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獲君何食?愿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歸!

  兩人和帶著的隨從一起向四周看去,卻并未發(fā)現(xiàn)是誰在吟唱。司馬懿叼著一棵小草道:“孔明啊,你瞧瞧,也許這就是上天的意思?這樣一味地打下去,對魏國、蜀國又有什么好處?我曾經(jīng)也曾立志要為大魏建立豐功偉業(yè),不說一統(tǒng)三國,也要讓吳、蜀對我大魏俯首稱臣。但是這些都是需要戰(zhàn)爭的,我也想嘗試,知道我和他聊了之后,我理解了他,所以······我還是崇尚能不打就不打的道理?!?p>  “他?哪個他?”諸葛亮有些好奇,道:“我還真想見識見識,是哪位高人,能讓我們的魏國大都督回心轉(zhuǎn)意。你可得知道,你不打仗,對魏國的價值可就大打折扣了?!?p>  “不不不?!彼抉R懿擺手道:“孔明,你到底還是低估了你自己的影響力啊。只要你還活著、只要你還在,魏國就不敢不要我。至于那個‘他’是誰,我想你心里是非常清楚的啊?”

  “這我哪知道?!敝T葛亮笑道:“在我所知里,‘他’可是有好多人哪,不知是‘他’到底是誰?”司馬懿也不再繞彎子,正色道:“就是你說的那個別有用心之人?!?p>  “什么?”諸葛亮臉色一變,道:“連······連你也受到了他的蠱惑?”司馬懿吐出嘴里的草,道:“什么叫做蠱惑???孔明,你們都是一起打拼出來的,何必對他如此大的意見?”諸葛亮“哼哼”的笑了起來,道:“他早就違背了他的初心,還敢指責我說我忘記了自己的本意。就算他還在,也只是個累贅,現(xiàn)在他不在了,對我們來說,倒更是輕松了?!?p>  “說實話,我挺羨慕他的。”司馬懿滿懷虔誠的說道:“帶著妻兒去過平靜安寧的生活,這不是我們最初的想法嗎?但是也只有他敢拍著胸脯說他已經(jīng)完成了他自己的使命,所以能夠去避世。至于咋倆,還是老老實實的斗一斗吧。”說著笑了起來。

  諸葛亮的臉色卻依舊難看,道:“我就說嘛,他一個永安都督,怎么會莫名其妙的死了?果然是躲了起來。仲達,他身為大將,不服從我的命令就算了,甚至還嘗試殺我。我看他除了躲起來,也沒有別的選擇了?!?p>  “也許吧?!薄鞍稹钡囊宦曧懫?,司馬懿一把將一桿亮銀色長槍拍在了桌上。諸葛亮眉頭一皺,道:“仲達,你這是什么意思?”司馬懿費力的將銀槍倒轉(zhuǎn),試圖將它遞過去,道:“孔明,你總該認得出來這是什么吧?其實我是不太理解的,我殺張郃也是迫不得已,而且是借你之手動手。你······你是如何做到對自己痛下殺手的?”

  諸葛亮盯著那銀槍許久,忽然有些淚眼朦朧,一手捂住槍桿,肩膀抖動了幾分,“咳咳”咳嗽起來。等他重新清了清嗓子,這才道:“仲達,這是命運······天命······你是怎么拿到的?”司馬懿一抿嘴,道:“那個不聽話的永安都督。他走之前,將這個交給了我,說是應當將它給最適合它的人。我思來想去,也找不到更適合的人了。所以······還是將它還給它以前的主人吧?也算是將它送回故土?!?p>  諸葛亮這才將銀槍收了過來,又仔細的端詳了一番,只見這銀槍上依舊是血跡斑斑,已經(jīng)化為黑色的血液似乎還在他眼前顫動一般。諸葛亮猛地一閉雙眼,那一日的情形似乎又在他腦海中還原一般,慘叫聲、吶喊聲、兵刃交加聲音錯綜交雜。但那一天也是諸葛亮最為心痛的一天,甚至痛苦過失街亭。

  司馬懿當然明白他的心理,又捋了捋他橫七豎八散開的的頭發(fā),笑道:“不錯吧?這就是你們故人的東西沒錯吧?”

  “不······不錯······”諸葛亮咽下去一口血痰,虛弱道:“是的······”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子,道:“仲達,你我也該回去了······多謝······多謝你還回這個······”這銀槍甚是沉重,他雙臂用出全力,居然還是難以完全將它舉起。他身后的隨從連忙上來幫忙。

  “怎么?你我不把這棋局結(jié)束掉嗎?”司馬懿帶著戲謔的口吻說道:“我感覺我要輸了啊。”諸葛亮苦笑道:“死局而已,我在這里贏了你,似乎也沒有在戰(zhàn)場上占優(yōu)吧?仲達,下次出征,我可就得對你為目標了。你的死守戰(zhàn)術(shù)實在是讓我苦惱,不過下次,你就沒這么好運了啊?!闭f了,又輕巧的晃了晃羽扇,命人抬著銀槍準備離去。

  司馬懿看著那棋盤,喃喃道:“死局嗎?孔明,你我所面對的戰(zhàn)局、政局,又如何不是個死局?”

  諸葛亮帶人往回走出不遠,看著木門道之下依舊躺著許多魏國士兵,他們和張郃一起在追擊時中了自己的埋伏計,已全部身死。但是只有張郃的尸首被魏國救了回去。諸葛亮不由得感嘆道:“戰(zhàn)爭······也許就是這樣,如果一定要用戰(zhàn)爭解決問題,那災難已經(jīng)不遠了。這么多男兒······他們多少家人在家里等著······終究是回不去了······”此時此刻,他耳邊又想起了《十五從軍征》的樂聲: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xiāng)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諸葛亮再也忍耐不住眼眶中不住打轉(zhuǎn)的淚水,轉(zhuǎn)身讓隨從將銀槍又拿到自己面前,更多回憶又都涌上心頭?!昂呛呛呛恰ぁぁぁぁぁぁ彼謸崦似饋?,喃喃道:“這世上又還有誰配得上你?好槍······好槍啊······若是讓奸人得到了你,豈不是辱沒了你······也辱沒了你以前那位英雄主人?”說著,他忽然一拍銀槍,將它推下了木門道峽谷之中。

  一眾隨從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那抹銀光逐漸變小的落了下去,最終平靜的停在了一處石堆之中。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在清點過戰(zhàn)利品之后還會留下如此貴重之物;沒有人會知道此銀槍曾經(jīng)縱橫天下所向披靡;也沒有人知道,這銀槍的主人究竟經(jīng)歷過怎樣輝煌壯闊的人生歲月。

  那并未下完的棋局也留在了原地,不曾有人去移動或是改變它。它本就是死局,無法解開的死局。亂世也是死局,卻是可以解開的死局,但是解開它需要沉重的代價。戰(zhàn)爭更是死局,不同的是,千百年來無數(shù)人曾沉醉于解開戰(zhàn)爭,但是終究無人成功過,無一例外的失敗或者被困棋局之中。三國確實是英雄的史詩,但它的背景卻是更多英雄在失意失敗之后那落寞絕望的背影勾勒而成的畫卷。后人的戰(zhàn)爭的描繪形容也是最為貼切的,畢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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