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商討
能人大凡是怪人，蔣先生便是一例。醫(yī)術高明，但性格傲慢，古怪。
獨住在醫(yī)署偏北角一孤立小院子中，平時不喜和人接觸，小病不治，專治些醫(yī)官治不了的疑難雜癥。
來到院門口，有個書童出來引路。兩人進屋，見一五十多歲的枯瘦男人，著一粗布褐色袍子，頭戴軟巾，正眼看藥書，手拿藥秤聚精會神的稱量著藥材。不急不躁，悠閑自在，和醫(yī)署大堂中焦頭爛額的醫(yī)官形成了鮮明對比。
兩人不敢打擾，直到蔣先生稱完了藥，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放下手中藥秤，秦摯和林舒才有禮的向蔣先生問了好。
蔣先生打量了秦摯和林舒一番，捋了捋胡子，揚著黑細黑細的脖子，傲慢開口道：“從京城來的？”
秦摯不在乎蔣先生是何態(tài)度，點頭答是，然后開門見山，直言說道：“眼下來打擾先生，是因為想到一防御劣毒的法子，不知是否可行，想向先生討教?！?p> 蔣先生又捋了捋胡子，似是知道是何法子，明知故問般的看向秦摯慢慢道：“是何法子呢？”
林舒看了眼秦摯，對視一下，上前有禮答道：“早在百余年之前，華夏國土被疫病肆虐，感染疫病者眾多，街頭白骨無數(shù)，人人自危。但自從蜀州峨眉山有一醫(yī)者研制出時疫接種之術，并接種成功，世代相傳，師承相授后，此病便不再聳人聽聞?！?p> 蔣先生聽后，會意的點了點頭，沉吟了半刻，又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
“先生何意，不妨直說！”林舒追問。
“仿照時疫接種之術，未嘗不是個法子。只凡接種之術，都是幼童時期接種，待身體產(chǎn)生對抗之法，成年后再遇此病，方不必再害怕了?！?p> “既然是仿照時疫接種之術，為何不可大膽創(chuàng)新，用成年人接種，看能否成功呢。”林舒斬釘截鐵。
怪人就是怪人，傲慢之人，別人以傲慢待之，他反不會生氣。如若是一般人，林舒一個小輩又是個女子說出如此頂撞之話，必然是要大發(fā)雷霆了。
一時情急說出此話，林舒自覺失禮。
秦摯也不帶好氣的瞥了林舒一眼。
奈何面前這位蔣先生卻是捋著胡子，深思了半刻，仔細考慮了林舒所說之法后，慢慢道：“時疫接種之術的具體實施方法是將痘痂研細，用銀管吹入小兒鼻內(nèi)，或將患痘小兒內(nèi)衣脫下，著于健康小兒身上，使之感染。如若實施對象是成人，姑娘打算如何做呢？”
林舒看了看蔣先生，知道他是故意問出此話來。
如何實施？除了上述他說的那兩種方法外，還能有什么出其不意之法么。抿了一下唇，開口道：“林舒就是因為無法，才來此討教先生。”
兩人對視上了，林舒眼睛澄澈，等著蔣先生的答案。
蔣先生眼睛清明，先時他沒想到林舒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建樹，一番言語對上了他幾日以來思忖出的想法。他期待林舒能再說出什么讓他驚異的話來。
林舒沒看明白蔣先生是何意思，見他遲遲不語，耐不住性子道：“林舒愚見，想采用先生上述所說方法，將痘痂研細，掌握好用量，用銀管吹入人鼻內(nèi)?！?p> 這確實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蔣先生因對林舒期待太高，聽到這話不免有些失望。點點頭也不再賣關子道：“眼下疫病橫行，情況危急，需找人先做嘗試，得效后才能大范圍施用?！?p> 秦摯一直在旁細聽，此時見蔣先生如此說，接道：“找嘗試之人不是難事！”
找人自是容易，只是有哪個人愿意心甘情愿的做這第一嘗試之人。
方法得效，自是皆大歡喜，如若不得效呢，無疑是自找死路。向來醫(yī)者以用活人做嘗試而不齒，眼下……方法雖是有了，可是林舒卻是舉棋不定。
蔣先生倒一反常態(tài)，開口向秦摯解釋了起來：“先前丫頭所說時疫接種之術所含毒性較少，人因身體自身調(diào)解而適應此毒，身體對之產(chǎn)生對抗之法，遂再次接觸惡毒而有抵御之效?！?p> 蔣先生停頓了一下，林舒接上：“但這接種之術只在時疫中嘗試過，現(xiàn)如今因不知道此時的這種劣毒有多大毒性，用此種方法，不知人身體能不能自行調(diào)解。用健康之人先做嘗試，如若不能調(diào)解，和間接殺人無異?！?p> 聽兩人說完，秦摯心中有些不屑，原來是因此而優(yōu)柔寡斷，大凡改革或是推行新法，哪有不死人的！一刻不曾猶豫，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愿做這第一人！”
一個人要是看不上另一個人，那個人做什么都會覺礙眼，此時林舒看秦摯便是。
林舒轉身看了看秦摯，心想真有充大瓣蒜的！冷聲一笑：“侯爺做這第一人，還當真不行?！?p> “為何？”秦摯脫口而出。
蔣先生又捋了捋胡子，點頭剛欲說話。便聽外頭有人興奮的喊道：“蔣先生，大人說有人送來了藥方，請您到大堂相看！”
有人送來了藥方？
屋中三人皆是驚訝，面面相覷的走了出去。
中午時分，陽光極其強烈。照在人墨黑的頭發(fā)上——焦熱。一種瘟疫來此，滿城遭難的心焦之感，不覺涌在人的心頭。
書童口中的大人是醫(yī)署中官位最高的正八品醫(yī)士。
三人未到醫(yī)署大堂，張醫(yī)士便迎了出來，面帶喜色，明顯是得了喜訊。
張醫(yī)士遞過來一張用牛皮紙寫成的藥方，蔣先生接了下，細細探看，看完后又交至林舒手中。
林舒定睛一看，也是喜上心頭。這藥方正對病癥。
林舒將牛皮紙重返還給張醫(yī)士，張醫(yī)士著急問道：“如何？”
林舒點頭。
蔣先生卻搖頭，想了半刻問道：“藥方是從哪里得來的？”
張醫(yī)士自己也十分費解的道：“一盞茶功夫前，一個農(nóng)夫前來求見，說是有人托他來送一封信?！闭f到此處，面上不覺大喜：“我拆開信一看，是一藥方，再去細看，藥方中所開之藥正是幾日來翻閱醫(yī)典所找到，但不知該如何用藥的！”
“一農(nóng)夫送來的？”
在眾人都詫異之時，站在一旁的秦摯眸中卻是一閃，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笑來，旋即不見。
“依我看，此藥只對初染此病者適用！”蔣先生終于發(fā)言。
正廳中的其他醫(yī)官神色不一，反應各異。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而蔣先生古怪脾氣冒了上來，抬了抬腦袋，伸出老長的枯瘦脖子，不屑于去講緣由，背著手走了出去。
“噯……這什么人呢！”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里擺譜！”
“沒見過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