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改名

　　清平縣位于龍州之西，京都城居于中州之中，兩地距離甚遠(yuǎn)。一眾人馬日夜兼程兩日，才走了全部路程的十分有四。

　　此時，林舒身子斜靠在窗框上，用一根手指將窗幔撩開個小縫，眼睛雖是望向遠(yuǎn)處，但腦中卻是放空，什么都沒想。

　　崔雪茹昨日還嘰嘰喳喳的和林舒玩鬧說笑，經(jīng)一天一夜的顛簸之后，此時已是十分無精打采了起來。身子癱軟的靠坐在馬車的另一端，半瞇著眼睛，輕蹙著眉毛，一句話都懶得說。

　　天漸漸的黑了起來，車窗外的景致已是模糊得看不清楚。林舒放下窗簾，坐直身子，伸了個懶腰。

　　瞥見略帶喪氣的崔雪茹，心中不自覺的嘆了口氣。她這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p>　　本來是想逗崔管家玩的，沒想到這崔雪茹倒黏上她了！她和林鎖住本不打算在林府長住，此時又多了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不是給她填麻煩么。好在崔雪茹人挺有趣，林舒想：就如崔雪茹自己說的那樣吧，讓其在京都城住上幾日，就打發(fā)她回清平去。

　　這樣一想，林舒心情自然順暢，笑著逗崔雪茹道：“誒！昨日車中有個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不見了，你看到了么？”

　　崔雪茹沒經(jīng)大腦的搖了搖頭，直到林舒湊過來道：“灰耗子變成病美人了，當(dāng)心我將她打回原形！”

　　崔雪茹反應(yīng)過來，眼睛一睜，起身拽住林舒胳膊不放，貼在林舒身上難纏的道：“好啊，你打趣我！今天晚上我這只耗子精還不放開你了呢！讓我們一起悶死在馬車?yán)锇?！?p>　　越往南面走，氣溫越高，再加上兩人所乘的馬車較小，此時兩人粘在一起，確實(shí)是不舒服。

　　林舒試圖掙脫了下，崔雪茹卻雙手使勁的捧著她胳膊，難纏的笑道：“林姐姐，我可不放手啊！”

　　崔雪茹恢復(fù)了精神，林舒和她正嬉鬧著，突聽外面的馬夫聲音洪亮的馭——了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原是長時間趕路，馬疲人累。跟在后面的官兵、小廝、馬匹都需要休息整頓，再行趕路。

　　難得有出去透氣的機(jī)會，崔雪茹撩起車簾子，沒等馬車站穩(wěn)，人已經(jīng)蹦到了地上。

　　林舒也想出去透透氣，但她沒崔雪茹那樣靈活，雖沒用人扶，但卻是把著車轓才從馬上下了來。

　　由林瑞山指揮著，隨行的眾多小廝沿著路邊撿了些干樹枝，在馬車不遠(yuǎn)處籠起一個不大的火堆，給易泓生溫酒。

　　火堆旁圍坐著幾個人，借著光亮，吹著晚風(fēng)，一邊閑談，一邊吃著帶在路上的點(diǎn)心，好是愜意。

　　林舒走了過去，才看清圍坐著的人。有林鎖住和幾個小廝，還有剛湊過去的崔雪茹。

　　林鎖住早已不是先前短褐布衣，合身褲子的打扮，此時他穿的是水藍(lán)色的圓領(lǐng)袍子，雖未到行冠禮的年齡梳不了發(fā)髻，但頭發(fā)也是十分利落的挽著。再加上本就面容清秀，不知細(xì)底的人，還真容易把他當(dāng)成貴家公子看待。

　　林鎖住看到走過來的林舒，站起身叫了聲：“長姐！”

　　林舒看了看周圍小廝，把林鎖住叫到一旁道：“長姐想起個事情要和你說?！?p>　　“長姐說！”林鎖住還在吃手里的點(diǎn)心，臉上露著美滋滋的笑容。

　　林舒想說的是林鎖住的名字。

　　鎖住、鎖住，原意是把人鎖住，省著被小鬼拿亡命繩子勾了去。鄉(xiāng)下的孩子，為了好養(yǎng)活，都起些皮實(shí)的名字，林鎖住的名字也是。

　　只是現(xiàn)如今姐弟二人要去林府。林舒想林智杰博覽群書，滿腹經(jīng)綸，膝下兒女，府中之人也必不是學(xué)時淺薄之人。怕到林府后林鎖住的名字讓人笑話，在馬車上思忖了好久，想到一個“豫”字。

　　豫，不僅字形和舒字相近，就連寓意也和舒字相仿。舒有舒適安閑，率性而為之意。豫剛好也有逸性嬉游，歡喜快樂的意思。林鎖住改名為林豫再好不過了！

　　“長姐給你想了個名字，”林舒看著林鎖住道：“自今日起你的大名就叫林豫，小名叫鎖住?！?p>　　“林豫——”林鎖住幾乎是不識字的，重復(fù)了一遍林舒所說的兩個字，想了半天，不解的問道：“長姐起的名字好聽是好聽，只是…是哪個豫呢？別到時人問我名字，我說得出來，卻寫不出來！”

　　林舒笑笑，讓林鎖住把手伸了出來。在林鎖住拿慣鋤頭、鐵斧的手心上劃寫了一遍豫字。

　　林鎖住雖沒念過書，但頭腦卻是聰慧。林舒寫了一遍，他頭腦中就有了記憶，可能落到紙上不好看，但最起碼他能照著葫蘆畫上瓢。

　　林舒看著林鎖住稚嫩雙手上的老繭，又忍不住看了看她自己細(xì)嫩的手心，一時心酸。

　　自打她記事以來的這三年，林母和林鎖住就什么粗活也沒讓她干過。

　　林母在世時，連做飯都不讓林舒伸手。林母過世后，林鎖住也是事事都搶在前頭，臟活累活一點(diǎn)都不讓林舒沾手。林舒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到關(guān)先生那里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

　　要說這兩年來，姐弟二人是靠什么生存下來的，一是靠林鎖住種的那幾畝旱地，二是靠出售林舒在山里采的藥材……

　　“長姐，你怎么了？”林鎖住吃完手中點(diǎn)心，一邊拍手，抖掉點(diǎn)心浮渣，一邊叫失神的林舒。

　　林舒回過神來，問林鎖住道：“想讀書識字么？等到了地方長姐細(xì)細(xì)教你?！?p>　　林鎖住當(dāng)然想了。村中人都說林舒聰明、悟性好。和關(guān)先生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順便把書都念了。

　　不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吧，也比他們莊稼人強(qiáng)了百倍，又寫得一手好字。

　　每到年節(jié)，村中人來求林舒寫對聯(lián)時，便是林鎖住最羨慕和驕傲的時候。他想說他也挺聰明的，如果有機(jī)會讀書認(rèn)字，不一定趕不上長姐。

　　“真的？！”林鎖住滿眼的喜悅投射在林舒臉上。

　　“長姐什么時候騙過你！”

　　說話間突聽身后火堆旁傳出一熟悉的悶憨聲音：“小廝們吃什么呢，蕭蕭想吃么？”

　　林舒一回頭，見是耿山嶺夫妻二人。耿山嶺還是那日的粗糙打扮，只是現(xiàn)如今印堂已經(jīng)不發(fā)黑了，而是滿面春風(fēng)無限。

　　他娘子韓蕭蕭著一淡色襦裙，外披披風(fēng)，系在雪白的脖勁處，略顯憔悴。

　　耿山嶺問韓蕭蕭吃不吃糕點(diǎn)，韓蕭蕭雖面帶笑意的搖頭，但臉上那略隱略現(xiàn)的淡淡憂傷，卻是讓人無法忽略。

　　不單林舒看在眼里，耿山嶺如此粗心的人都注意到了。但他似乎習(xí)以為常，因韓蕭蕭慣常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