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洛神雙劍
荊歌手提一盞明燈,慢行于林間的小道上,桔黃色的燈光照在那俊秀的臉龐上,顯得是別樣的和諧寧靜。沿途斜生的雜草在步履的輕軋之下,發(fā)出細碎的聲音,更村得二人此刻彼此微妙的心緒。
蘇鏡抬頭看了看天空,暗淡陰霾,愁云密布今天的夜色確實要比往常更加濃烈,似乎預(yù)示著一場暗藏許久的風(fēng)波即將來臨。
“蘇姑娘,你無恙乎?”荊歌見她眉頭緊鎖,關(guān)切地問了一句。
“沒……沒事,只是在想些事情……”
“你自己須多加小心,我想義父他們是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的。若有意外,就去尋求衛(wèi)松疾的幫忙吧!”
蘇鏡頓時驚愕,用一種好奇的目光打量荊歌?!霸瓉怼鸥琛幸策€是有像公子這般的好人存在的?!?p> 荊歌神情變得莊重起來:“‘九歌’并非世上想象中的那般不盡情理,這江湖的無奈又豈是人人都能明白的。好了,今日,便言盡于此,他日相見,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只怕咱們誰也無法預(yù)料?!彼赞o懇懇,神情認真,令蘇鏡也不好再多說些什么。
兩人交談之際,一道紫色人影翩翩而至,卻是水濯到了。荊歌見狀不由奇道:“你這丫頭,跑來做甚?”
水濯瞅了蘇鏡一眼,嬌嗔道:“還不是怕你這個花心郎對蘇姑娘打什么歪主意,上次是松雪姑娘,這回又換作是蘇姑娘,若本小姐再放任不管,這世上恐怕又要多一禍害了。”
荊歌好氣又好笑:“你亂扯些什么啊,我會是那樣的人么?”
水濯冷哼一聲,轉(zhuǎn)而對蘇鏡道:“蘇姑娘,你別理他,這個人什么都不會,只會花言巧語?!?p> 蘇鏡不由莞爾:“可是花言巧語,姑娘當(dāng)真不愛聽嗎?”
水濯一怔,秀頰通紅:“誰喜歡啦,我又不是傻女人……”她輕啐一聲,拂袖便要離去。這時從林子深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鳴響。
這聲音不似鳥鳴,更像是寶劍的錚鳴,強烈的音質(zhì)刺破重重障礙,傳到了這里。荊歌提起精神,仿佛洞察到了什么,立即對水濯道:“濯兒,帶蘇姑娘離開這里,我有要事處理,去去便回。切記此事要保密,不可對義父他們說起。”話畢,雙足點地躍升,身形在樹林中閃電般穿梭,很快消失在二女的視線之中。
距此地以西的五里之地,一條筆直孤傲的身軀屹立在樹梢之上,與明月相映。冷風(fēng)襲過,青絲飄擺,單薄的身軀如傲竹般紋絲不動。夜色之下不時閃過道道寒光,卻是一把雪亮的細劍在夜幕之中微微顫鳴,操劍者正以極快的速度彈擊劍身,方圓數(shù)里的錚鳴聲由此傳播開來。
劍過樹梢,不遠的另一邊荊歌正以手中的云音劍披荊斬棘,破開一條通往這里的空中廊道,所過之處草葉齊飛,樹木為之傾移,萬物俱不敢與如此強猛的劍鋒相抗衡。
樹梢之人停止彈劍的舉動,目光隨著眼前的鋒芒游動,在雙方距離快要到極限接近的時候,手中的風(fēng)瀾劍陡然生寒,靈巧的劃過對方設(shè)下的虛招,與云音劍激烈交錯碰撞,隨之夜幕如同被這兩道劍芒切割開了般,綻放出耀眼的火花。
“劍起滄瀾,洛神不滅!”
荊歌回應(yīng)道:“氣貫長空,心法自然!”
“你的劍法較之以往精進了不少,”衛(wèi)松疾驀地收劍,嘖道:“師兄,咱們又見面了”
荊歌緊接著也收了劍,道:“難得你還能記得我這個師兄,也不枉你我同門的這份情誼了。”
衛(wèi)松疾嘆了口氣:“之前數(shù)次相見,都有外人在場,礙于立場關(guān)系,我也不方便當(dāng)面說穿?!?p> “現(xiàn)在這里就咱們兩人,總算可以以師兄弟來相互稱呼了么?”荊歌說到這里,看了看衛(wèi)松疾的腿部,問道:“怎樣,當(dāng)日那一劍是否傷到筋骨?”
“承蒙師兄手下留情,尚不至于殘廢?!?p> “哼,你倒是看得挺開,倒顯得我這個做師兄的有些心狠了?!鼻G歌打趣道。
“我也沒想到咱們師兄弟就別重逢站在對立的一面?!闭f到這里,衛(wèi)松疾陷入回憶:“當(dāng)年我有幸得到陸門推薦,被送往素有天下第一宮之稱的洛神宮接受劍術(shù)訓(xùn)練,成了洛神宮宮主施無邪的親傳弟子。而那一屆也只有兩人有幸由此待遇。除了我之外,另外一人便是身為‘九歌’之一的師兄你了。想想看,這也已經(jīng)是七年前的事情了?!?p> 荊歌感慨道:“那時你我皆不知彼此身份,也正因為如此,同門之間再無門第之分,才能專心將全部精力投入劍術(shù)交流之中。那一年的春天,你成為了第一個能夠接下宮主十招而不露敗象之人,獲得風(fēng)瀾寶劍,成為那一屆的劍圣,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p> “師兄過獎了,論劍上才藝,我又豈敢在師兄你的面前班門弄斧了。大家其實心里都清楚,以師兄的實力要取得劍圣之位,簡直輕而易舉,只是師兄你為人低調(diào),不熱衷于名利罷了。”
荊歌笑道:“說我看淡名利,師弟你又何嘗不是呢?明明已經(jīng)取得了劍圣之位,卻在人生巔峰道路上急流勇退,選擇脫離洛神宮,回到陸門,害得我不得不接過你留下燙手的山芋,頂上劍圣的頭銜?!?p> “呵呵,所以說有時候我覺得咱們師兄弟之間還是有蠻多共同點的?!?p> 荊歌感慨道:“是啊,咱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脫離洛神宮,走上了各自的道路,彼此都不容易啊?!?p> 衛(wèi)松疾意味深長道:“五年了,的確是夠久了。若非那日看見你兵器上的七色彩蓮印記,我也不會認出師弟你來。”
荊歌舉起手中的木劍,目光凝聚在劍身上,再次陷入回憶道:“一提起這把‘緹音木劍’……話說我和它原來的主人也有好幾年沒見過面了,聽說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洛神宮新一屆的劍圣了,真是讓人懷念??!”
“哦,是那位名叫離散的女弟子么?”衛(wèi)松疾道:“我也聽說過了一些關(guān)于她的事情,據(jù)說是一位十分奇特的用劍高手。”
“洛神宮幾百年的歷史,就只出了她這么一位女劍圣,當(dāng)然非同一般了。只可惜你早走了幾年,與她不同屆,要是她還在的話,也輪不到咱哥倆來爭什么劍圣了?!?p> 衛(wèi)松疾不屑道:“她的實力,能強過你我二人?”
荊歌臉上浮現(xiàn)憧憬之色:“現(xiàn)在還不敢說,但是以她劍道上天資和專注,超越你我,成為劍界頂峰,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p> “看樣子,你對這位師妹似乎很是了解啊?!?p> 荊歌面帶自豪之色道:“那當(dāng)然,畢竟是我這位大師兄一手帶出來的?!?p> 衛(wèi)松疾用不信任的眼神看著他,道:“真得么?我不相信?!?p> 荊歌一臉尷尬笑道:“好啦,話題有些扯遠了,還是先說說現(xiàn)在的事情吧。風(fēng)陵湖一戰(zhàn),要多謝師弟你對濯兒手下留情了?!?p> “哪里,我還正要感謝師兄呢。那會兒若不是師兄你消極怠戰(zhàn),即便是天賜神力,重傷在身的我也不可能從你的劍下突圍?!?p> “這算是在夸獎我么?”荊歌努了努嘴,道:“若不是我的一時疏忽,也不至讓昭伯落入你的手中?!?p> 衛(wèi)松疾笑道:“要真的是一時疏忽的話,那么師兄的這次疏忽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有河伯為人質(zhì),蘇姑娘師便能確保安全無虞了。至于河伯本人,你大可放心,他已是我的座上賓了,每日都遣人伺候,可是一點都不曾怠慢呀?!?p> 荊歌神情平靜道:“這樣便好,蘇姑娘已經(jīng)離開了,你往東南方行個數(shù)里路就能看見她了?!?p> 衛(wèi)松疾心中松了口氣,“嗯,那么我改日便將昭伯送還‘九歌’,也算是互不相欠了吧!”
“哼,好一句互不相欠!”荊歌抱著胳膊,一臉輕諷道:“師弟你好像忘記了大司命和少司命之死了?!?p> “你是指凌絕閑么?”衛(wèi)松疾一臉震驚,“我當(dāng)真不知,以為只是皇帝派來的刺客罷了,沒想到居然有如此的內(nèi)幕!”
荊歌搖頭哂笑,不予過多回復(fù),而是轉(zhuǎn)移話題:“他們之死,老頭子自會追究,不必多言。師弟你以洛神宮獨有的聯(lián)系方式引我前來,想必不只是為了與我話話家常吧!”
衛(wèi)松疾笑道:“師弟不愧是個聰明人,這的確只是其中之一,另外有一事,我想勞煩師弟你向屈衡轉(zhuǎn)達一下我的一點點意向,關(guān)于同‘九歌’合作的意向?!?p> “嗯?”荊歌聞言稍感意外,“你竟然有這般打算?”
“我只知你們的大本營就在此林之中,卻不曉具體的位置,只能以這種方式引你出來?!毙l(wèi)松疾神態(tài)自若,瞥了荊歌一眼,繼續(xù)道:“你們安陵一行無非是為了那份傳說中的持國之力,或許咱們有合作的空間。”
荊歌奇道:“師弟你也覬覦這樣?xùn)|西?“
“力量這樣?xùn)|西,有誰不喜歡呢?”
荊歌故意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眼前之人,“原來如此,倒是我看走眼了?!?p> “彼此彼此,”衛(wèi)松疾不加辭色道:“都是各取所需,師兄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荊歌嘆道:“罷了,這世上究竟是否有持國之力這樣的荒唐東西,咱們心中都有數(shù),有人喜歡它的話就盡管區(qū)找吧,我也懶得搭理。你的話我會帶到,咱們就此別過?!闭x開時,忽的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轉(zhuǎn)身道:“對了,若是濯兒那傻丫頭向你尋仇,還請師弟你高抬貴手,可別傷了她?!?p> 衛(wèi)松疾笑道:“放心吧,我不會碰你的女人一根汗毛的。”
荊歌摸了摸胡須,笑瞇瞇:“那我同樣也不會動你的蘇姑娘分毫。”
衛(wèi)松疾當(dāng)然明白荊歌這句話里透露出的信息,正想回他一句“你想多了”,卻見輕風(fēng)疾動,夜月之下的樹梢上瞬間少了一道人影。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自言自語道:“這么多年過去了,師兄雖然看上去較以前滄桑了許多,但本性卻依然未變,還是那般開朗豁達,真希望咱們永遠都不會到同門倒戈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