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了多會兒,裕王面色凝重地說起:“老師,還有一件事,聽說東皇宮已經(jīng)把可以證明賬目確實的人往京城送來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不能動龔光杰和太子這些人吧?”
項子虛點頭,查查貪墨是他心愿。
可事到如今,卻因為戰(zhàn)爭一事不能生出內(nèi)亂,他思忖了半晌,道:“太子在前線不能因為殺魚難成這件事動搖軍心,而龔光杰現(xiàn)在手里掌著江南這么個大盤子,涉及民生更不能出事,怎么說都要過了這個多事之秋再說。所以,把查查貪墨的消息透出風(fēng)聲去給龔光杰,具體的一字不提,他們會想辦法制止皇帝的冒進,還有就是想辦法弄清楚證人是誰,保護好他,千萬別叫祺王和太子的人知道有這么個人?!?p> “這就去辦。”
裕王出了農(nóng)舍,沿著曲徑小路走了沒多會,上了停在官道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敬靈帝便在車中,裕王將項子虛方才說的話一五一十與敬靈帝說了。
“朕和他斗了二十幾年了,老了老了,他還為朕考量起來了……”敬靈帝苦笑。
隨后敬靈帝回宮去,命黃保親自將項子虛的欠條和各項批文批紅,收錄在冊。
然而。
裕王卻沒有把項子虛讓他給龔光杰通風(fēng)報信的事告知敬靈帝,本就是為了讓敬靈帝掣肘,自然不能透露出來。
很快,龔光杰的兒子龔宗宇得到他們安插在內(nèi)衛(wèi)之中間諜的高密,說內(nèi)衛(wèi)得到密令暗中查朝廷貪墨案,并且已經(jīng)有了證據(jù)。龔光杰夤夜前往祺王府去,將所知事情告知祺王。
祺王也早有了風(fēng)聲,道:“我這兒也早就聽到了內(nèi)衛(wèi)暗查各官員受賄,貪墨的事。無論真假,都要有所應(yīng)對才是?!?p> “怎么應(yīng)對?聽小兒說,賬目已經(jīng)入了東皇宮了,皇帝捂著一句不說,前不久要查戶部的賬目,我就把做好了的賬給東皇宮送去,皇帝信不信那就不得而知了?!饼徆饨艿?。
祺王立即問:“沒有處理的干凈,還有多少?”
龔光杰想了片刻,道:“零零總總加起來,應(yīng)該不到五十萬,可這么多錢,一時間也處理不了吧?這筆錢慢慢弄干凈了,我原是想著撥到工部去的,了結(jié)幾項拖延了預(yù)算之內(nèi)的工程款。”
祺王咬唇,思索著,說道:“捉賊捉贓,父皇即便查到你我頭上,可我們沒錢,他也定不了你我的罪。老師,這筆錢不能壓了,拿出去,給太子送去。”
“王爺?shù)囊馑际?,把贓款挪到軍需中?”
“我們手底下不是有幾個富商嗎?咱們把錢給他們,然后再朝他們借錢,他們把賬做好了,我們這邊一切按著規(guī)程辦,一環(huán)都不能缺。當(dāng)然,這筆錢不能給工部,全給兵部,太子的急用錢也不會過問太多,我們只要隱秘一些出手快一些,錢換成了軍需,出了京城,送到邊關(guān),任他誰還敢查?錢是太子用了的,和我們無關(guān),太子手里有兵馬,內(nèi)衛(wèi)乃至父皇現(xiàn)如今都不敢動手握兵權(quán)的太子。我們借此機會,把這些錢弄干凈,把手腳擦干凈了。等下次項子虛的錢收回來,就拿去‘還錢’?!?p> 翌日。
龔光杰和次子龔宗宇便背著錢子穆悄悄安排起這件事來,聯(lián)系手下的幾個富商,按著家產(chǎn)門路的不同,或多或少地將錢給他們,做好了賬,送到宮宗宇手中,由他一一過目,無誤之后按著規(guī)程,由龔光杰簽署借據(jù),將錢收回。
五十萬白銀從天而降,可趙謹明卻不收。
趙謹明也是聽了“借錢”的事,龔光杰知道趙謹明應(yīng)該聽到了風(fēng)聲,才會如此,故而自己特地去了一趟趙府,一陣客套假意的寒暄之后。
龔光杰說道:“閣老是國丈,是太子殿下的親外公,太子殿下如今在外開疆拓土的,打仗要花錢,怎么今日聽說戶部的錢兵部沒收呢?”
“這筆錢,是誰的還沒弄清楚,來歷不明不敢用。”趙謹明含笑道。
龔光杰即使被拒絕,臉上也堆砌著笑容:“這是哪兒的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的錢百姓的錢歸根結(jié)底都是皇上的錢?;噬系腻X給太子打仗用,難道不合情合理?”
趙謹明輕嘆,只做笑,不答話。
龔光杰接著說來:“這筆錢,可以一解燃眉之急,閣老,下官可是聽說了,太子先斬后奏,走得匆忙,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彈盡糧絕了,要是您不幫襯著,一旦有個萬一太子不好交代,私自派軍這件事東皇宮很氣憤……當(dāng)然,打贏了就是一俊遮百丑,免去從前一切罪責(zé),可要是沒贏呢?”
“那項子虛呢?”趙謹明問。
“生產(chǎn),賣錢做什么不花時間的,等得他攢夠了錢交上來,我軍的局面還能如現(xiàn)在一般嗎?”
趙謹明聽到這里,也清楚,這筆錢自己不收,戶部有得是辦法拖延款項,戶部拖得起,太子拖不起,自己權(quán)當(dāng)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了。只是不甘心把項子虛拋了出去給戶部賣命,原先想著要讓他幫太子,誰知道到頭來回想自己這些天的忙碌,全是為他人做嫁衣。
兵部收了錢,立馬換了糧草被褥等軍需物資。
送出天都之后,才把寫了折子,遞到了銀臺,專呈到司禮監(jiān)。
黃保看到折子送來,假裝沒瞧見,扔在一旁,去做旁的事了。
吳慶恰好在司禮監(jiān)值班,看見折子扔在桌上,打開來一瞧。立即覺得此事不對勁,原本一直吵著沒錢的戶部冷不丁地弄來了五十萬兩現(xiàn)銀。
吳慶得知后,立即捧著奏折去了東皇宮,將事情原委與敬靈帝說了。
敬靈帝得知此事,暴跳如雷,一腳將送奏折的吳慶踢翻在地,氣得破口大罵:“名為替朕分憂,實則先斬后奏,拿朕當(dāng)擺設(shè),耍朕玩。貪了朕的錢,然后借給朕,朕還要謝謝你們,還要記著你們的好,將來還要還給你們?!”
吳慶見敬靈帝如此氣憤,一個勁地跪在地上,勸敬靈帝愛惜龍體。
獨慎精舍中的第三人,黃保冷眼旁觀靜默地杵在一旁,這件事他早就知道,并且知道的比吳慶從奏折里看來的都多得多,只是自己不想讓敬靈帝知道這件事。清楚敬靈帝的脾氣,也清楚他發(fā)了脾氣之后,有些事就不管不顧了,怎么攔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