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一曲惆悵空相思
蘇漓若乘著馬車回到趙府,卻意外發(fā)現(xiàn)趙子墨兄妹倆已在家中。
“若姐姐,你終于回來了!”趙子衿一見她,驚喜地迎上去?!拔覀冏呱⒘艘院螅绺绶钦f若姐姐有殿下送回,拉著我回家,我沒見著正要去尋你呢!”
完全不知情的趙子衿令蘇漓若有些心疼,她報以微笑安撫道:“沒事了,我已平安歸來了。”她的眸光卻瞥向一旁沉默不言的趙子墨。
趙子衿卻耿耿于懷,“若姐姐今日是你的生辰,本想陪你游玩一天,怎知連花會也沒看著…”
“花會沒看著無妨,就在家里為漓若過生辰吧!”一直沉默的趙子墨忽然開口說道。
“好呀!哥哥你說怎么過吧?”趙子衿馬上贊同。
蘇漓若本要拒絕,經(jīng)過黎陌蕭一番攪亂,她徹底沒了心情,但又不好掃興兄妹倆。
最后在趙子衿閣樓前庭院里,隨著趙子衿悠悠琴聲,趙子墨抽劍舞了一曲,這是趙子衿剛從蘇漓若那里學(xué)來的《醉相思》樂譜。
趙子墨儒雅斯文,舞出劍姿,優(yōu)美飄逸,柔軟妖嬈。
蘇漓若心里暗暗驚嘆趙子墨的劍姿,倘若不是在趙府,她倒也想高舞一曲。
兄妹倆表演結(jié)束了,蘇漓若終于露出笑容,趙子墨見她笑松了一口氣,其實他是借著舞劍以消除她怒氣,向她道歉。看來她是拒絕了黎陌蕭,想到這,他的心情瞬時異常欣悅,只是頗為奇怪她究竟怎么拒絕了殿下?以他對黎陌蕭以往的了解,他看上的女人那肯輕易放過?不達(dá)到目的誓不罷手。
當(dāng)晚,夜已深,趙子墨仍無法入眠,他遂起身披衣,不知不覺踱步到蘇漓若居住東庭院。
凝眸廂房,卻始終不敢踏步,癡呆良久,他正要轉(zhuǎn)身,廂房里傳來輕盈柔和的琴聲,琴弦和著愁緒歌聲傳來:
一箋難續(xù),
最悲傷,
秋心初識君,
應(yīng)念人。
落日添憔悴,
方知苦,
香車寶馬繁,
卻不醒。
天涯紅塵誤,
凝眸處,
凄冷惹堪憐,
兩行霧…
琴聲嘎然而止,歌聲最后是哽咽喃語。
“若姐姐,你又傷心…”小唯的聲音響起,自從蘇漓若恢復(fù)女兒裝,小唯就改口隨趙子衿稱呼,當(dāng)時兮姥姥也曾要求二人以姐妹相稱,避免惹禍災(zāi)。
蘇漓若幽幽長嘆,不言。好一會兒,廂房熄燈無聲息,一切又靜謐如常。
趙子墨涌上難言的心痛,他從不知道溫柔似水的蘇漓若竟有如此濃烈化不開的悲愁,她似乎滿腹愁緒滿腹心事。從歌詞中可以肯定她在思念某一個人,以致最后啜泣,難道她心里已有戀慕之人?
趙子墨帶著惆悵失落離開東庭院。
翌日,趙子墨一大早就被黎陌蕭派的人請去,說是殿下有事找他商議。黎陌蕭二十一歲,大他兩歲,卻早已立了側(cè)妃,還收納了幾個美妾,而十九歲趙子墨平日跟黎陌蕭騎馬射箭習(xí)武,回到家也是獨自醉心琴棋書畫,對于男女之間情愛惘然無知。黎陌蕭去年曾要賜他一個美人,嚇得他滿臉通紅,羞赧無措,甚至落荒而逃。
話說趙子墨來到太子宮殿,只見黎陌蕭萎萎不振,恍恍若失斜靠在臥椅上。瞥見趙子墨進(jìn)來,精神為之一振:“子墨,你來了,漓若姑娘怎么樣?”
趙子墨恭敬施禮,卻一副茫然不知道:“不知殿下所言指的是什么?”
“昨天她回府都沒說什么嗎?”黎陌蕭哧站起來,表情甚是奇怪。
“沒有,平時我也極少與她碰面,她大多都在子衿閨樓,不過昨日她未曾言及什么!”趙子墨想了蘇漓若昨天并無異常,只是昨晚那憂郁琴聲,哀慟的歌聲,但他沒有說出來。
黎陌蕭沉思著來回踱步,“這個女子不簡單,你不知道吧!她竟然會輕功,而且那功底了得?!绷季盟仡^說道。
“什么?”趙子墨大吃一驚:“她怎么可能會輕功?”那個柔弱嬌美的蘇漓若,昨晚吟唱的歌詞已讓他大為驚訝,怎么她竟然還有更震驚的事令他愕然!
黎陌蕭似乎已沒耐心去討論蘇漓若怎么會輕功,他不耐煩揮手:“好了,我叫你來,是想問你,這世間真有一生一世一雙人么?這天下可有女子敢這般妄言?”
“這…”趙子墨怔了怔,隨即道:“尋常人家或許會有,但富貴門弟官宦之權(quán)決無可能,只是,可有女子敢這般妄言就不得而知!”他心里很是疑惑,黎陌蕭為何這樣問。
“所以說蘇漓若這女子不簡單,她竟敢拒絕我,還大言不慚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嗤笑本太子已有妃妾,根本沒有資格要她…”黎陌蕭想起昨日她說這話時眉目間的傲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敢有此志愿?又想起她昨日厭他如猛獸,還膽敢吩咐他跑腿,頓時,一股怒火攻心。
趙子墨徹底懵了,他感到自己一下子無法接受蘇漓若顛覆他之前的認(rèn)識竟懸乎如此之大。他與黎陌蕭十二歲相交至今,雖然私下坦誠相待,但他一直遵循禮門德儀,從不敢妄自懈怠。她這是那里借來的膽?竟敢拒絕并羞辱當(dāng)今太子?“殿下寬宏大量,無須跟她一個狂妄無知的女子計較…”
“狂妄…無知…”黎陌蕭沉下臉,瞇著眼,冷笑道:“我看她自信的很,那有半點狂妄無知?倒有一番孤芳傲骨?!毖粤T,他又喃喃著似自語:“滿身帶刺,倒令人意外,這樣女子世間罕見,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怎樣才能達(dá)到她的要求…”
一旁的趙子墨暗自顫栗著心,不敢言語,小心翼翼沉思著。
從太子府回來,趙子墨更不敢碰面蘇漓若,一是無法消化蘇漓若的深藏不露,二是黎陌蕭癡癡淪陷的樣子。
蘇漓若這一段時間總是幽幽嘆息,神色憂悶,一日,她吩咐小唯做好準(zhǔn)備,隨時離開趙府。小唯卻不以為然,根本沒放在心上。
這期間,黎陌蕭來過兩次,均被蘇漓若拒絕門外,他只得垂頭喪氣悻悻而去。
趙子墨在一旁暗自著急,卻無計可施,他既怕蘇漓若惹怒了黎陌蕭,又擔(dān)心黎陌蕭會得手。
趙子衿知道黎陌蕭對蘇漓若的心思,好一陣傷心。
趙越不動聲色,把一切盡收眼底,至到禎帝急召入宮,怒不可遏告訴他,太子癡迷上他的義女,竟然耍把已立兩位側(cè)妃革去妃位遣返,并把一眾妾室驅(qū)逐。
趙越惶恐俯身至地,只得把心中籌謀坦言,才使禎帝轉(zhuǎn)怒為喜,命令他盡快著手處置。不然太子再這般胡鬧下去,授人話柄不說,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危及太子之位。
趙越回府,即刻讓人喚來蘇漓若,他一見蘇漓若,謙恭施禮,令蘇漓若驚愕,但她隨之似乎明白,溫雅回禮道:“先生如此大禮,漓若堪當(dāng)不起,先生有何吩咐?漓若自當(dāng)遵從!”
趙越看著眼前冰雪聰明的女子,無奈嘆息:“蘇姑娘智勇雙全,貌如舜華,天下無雙。你既為府上賓客,又是子衿老師,對她循循教誨,老夫頗為欣賞感激,倘若有女如此,實為幸哉。但老夫福薄,不敢強(qiáng)求,姑娘非池中之物,他日定耀放異彩,老夫愿割痛,送姑娘出晝國,往高山峰頂去?!?p> 蘇漓若淡淡莞爾,“先生謬贊!漓若承蒙先生錯愛,收留至府上打擾了近八個月,此恩無以為報。此番若能善盡綿薄之力,解先生憂慮,漓若定當(dāng)竭盡全力?!彼匀恢勒腥橇死枘笆?,被驅(qū)趕是遲早的事。
趙越見她通情達(dá)理,倒愧疚難當(dāng),不敢將心中言語坦誠告知,思忖半晌道:“蘇姑娘能理解老夫,實在欣慰,老夫雖為晝國上賓,輔佐太子,但究竟只是一個謀士,不敢越權(quán)妄言。”
“先生不必內(nèi)疚,請容許我向子衿告別,明日再起啟程可否?”蘇漓若眼前一片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但曉此地非久留之地,倒也坦然。
趙越愣了一下,他根本沒想到她會這般斬釘截鐵干脆,他更沒想過明天就啟程這么急促。但他知道此事越快越好,否則禎帝那邊也不好交代,還有太子這樣胡鬧,蘇漓若多呆一日,局面只會更糟糕。
趙越沉沉點頭。
蘇漓若至別趙越,回到東庭院廂房,小唯正與幾個丫環(huán)嬉戲,她喚來小唯,收拾行囊。小唯當(dāng)即愕然,卻仍然聽命整理東西,其實也沒有什么可收拾,當(dāng)初主仆二人滯困潦倒,如今可帶走的只是一些蘇漓若這幾個月聊以慰藉的詩詞歌賦。至于她所創(chuàng)作的樂譜,蘇漓若留著送給趙子衿。
當(dāng)晚,蘇漓若來到趙子衿閨房,趙子衿正對著窗臺發(fā)呆,瞥見她推門而入,臉色瞬間變得尷尬。自從她知道黎陌蕭喜歡蘇漓若,就避著不見。她又傷心又心痛,傷心的是她把蘇漓若當(dāng)作至親,對她又極崇拜。卻沒想到會有那么一天跟她共亨一個男人?雖然黎陌蕭不可能只屬于她一個人的,但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人是蘇漓若。心痛的是從十一歲那年,他予她承諾及笄之年,娶她為妃,她就屈著手指算日子等他迎娶。承諾沒實現(xiàn),卻等來他愛慕蘇漓若,不顧尊貴身份三番兩次來求見她。他已立兩位側(cè)妃,倘若再娶妃只可立正王妃,所以她與蘇漓若勢必有一人只能為妾。
“若…姐姐…”趙子衿霍地站起來,慌亂失措。
蘇漓若微微一笑道:“我敲了門,不見回應(yīng),而門又虛掩著,所以就進(jìn)來了?!闭f著,把幾張紙箋交給她。
應(yīng)該是她發(fā)呆癡了,未曾發(fā)現(xiàn)敲門聲,趙子衿恍惚接過紙箋,不解問道:“這是什么?”
“平日閑來無事,偶爾有感而發(fā),譜寫了一些曲子,我看你近日極少出門,就送來給你練習(xí)?!碧K漓若握著她手,明眸靈穎,若有所思:“子衿,有幾句我要交代于你?!?p> 趙子衿一手捏著曲譜,一手被蘇漓若所握,她低垂眸光,囁嚅道:“嗯,若姐姐你說!”
“不論你心里多愛慕一個人,切不可失掉女子應(yīng)有的尊嚴(yán),倘若你愿為愛義無反顧,沖破世俗偏見與束縛,也不能卑微低賤女子的德行??傃灾?,你可以勇敢追求,但你不能迷失。若他不是你的良人,寧可割痛嗤以棄之,也決不能讓他踩碎你的尊嚴(yán)?!碧K漓若正色道。
趙子衿驀然抬頭,目光瑩瑩,似有濕氣漉漉。
“我也曾為了追慕一個人千山萬水,至今仍隔山隔水無緣天涯,所以你的心思,我同感?!碧K漓若郁郁苦笑。
趙子衿一怔:原她已心有所屬!正欲開口說話,蘇漓若已拉著她來到琴邊?!皝?,這幾首曲子,我教你彈一彈…”
蘇漓若教她彈到半夜,才離開趙子衿閨房回東庭院,原要跟趙子墨打個招呼,但又想他與黎陌蕭關(guān)系匪淺,萬一通知黎陌蕭,只怕走不成。
回到廂房,見小唯依依不舍呆坐床沿,她低嘆,讓她趕緊睡一覺,明天早點悄悄啟程,省得打攪到趙府家人。
蘇漓若一覺醒來,竟然發(fā)現(xiàn)躺在精致舒適的車輦里,她錯愕,遂見小唯沉沉斜靠車窗邊。她定了定神,悄然掠開車簾一角,探目一看:緩慢穩(wěn)定的車輦前后竟有兩隊士衛(wèi)護(hù)送,各人手里執(zhí)著長矛,秩序井然地隨著車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