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艘龍舸綠絲間,載到揚州盡不還。應是天教開汴水,一千余里地無山?!?p> 作這首《汴河懷古二首·其一》的是唐朝文人皮日休,寫的是隋煬帝時,發(fā)河南淮北諸郡民眾,開掘了名為通濟渠的大運河,后卻通此河游覽揚州時被部將宇文化及殺死。
唐時,南北運河尚未完全貫通,及至今日大明,京杭運河浩浩江水,已是從北到南貫通神州大地三千里。
皮日休汴河懷古二首另有其二,恰巧的是在一艘經(jīng)大運河南下前往揚州的大船上,這第二首詩正被人提到。
正是炎熱午后清風徐來之際,船上二樓開窗雅間,絲竹悠悠,四個七八歲的稚子正圍著一張楠木八仙方桌,凝神聽一位其貌不揚,麻衣白須的老者講述著。
老者左手一本無題閉合書冊,右手一支尺長檀柄狼毫大筆輕搖,雙目半闔,唱道:
“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p> 老者唱罷見四個稚子沒有反應,又道:“這首皮日休的懷古七言,說的是隋朝亡國是因為這條河,但是到現(xiàn)在它還在流淌不息,南北舟楫因此暢通無阻。若無龍舟巡幸江都之事,隋煬帝的功績可以和大禹平分秋色。所以我剛才說到隋煬帝也并非完全是一個暴君,至少他的開運河之舉功利千秋?!?p> “可我怎么聽說楊廣是為了尋天下美人,覽天下美景才勞民傷財開運河的,這樣說來他不過想做壞事卻辦砸了反而成了后世的好事,這樣的帝王難道不是暴君,又怎么能與大禹相比?!逼渲幸粋€渾圓的稚子明眸皓齒,聽罷老者的講述,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有條不紊地說道。
老者聽完不置可否,看向另外三個稚子,三人各自做思索狀,見老者目光看來,其中個頭最小,虎頭虎腦的稚子眼睛一亮,搖頭道:“小祝此言非也,子曰:食色性也。楊廣好美色,好美景乃是人之本性,如此高雅的志趣,其人分明是一位風流之士,當受吾等敬仰才對,又怎么能稱得上暴君?!?p> 老者聽完眼睛一瞪,此子頓時哎呦大叫一聲,捂住了腦袋,老者緩緩地收回手中的筆,看向剩下的兩子。
其中一位猶如一位偏偏小君子,剛才一直沉思,這時先是對老者拱手一拜,然后正身,沉穩(wěn)有度地開口:
“言老一言令晚輩茅塞頓開,昔日雖不曾開始讀史,卻對隋煬帝暴君之名耳濡目染,遂一直以為其乃暴君,今日方知其功德,晚輩受教,以后定當言之謹慎?!?p> 老者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目光投向最后一位稚子,此子看上去有些憨厚,目光呆呆的出神。
“到你了文呆子。”一邊的小胖子推了他一下提醒道。
反應過來,他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大運河很美、很大、很長、我想把它畫下來?!?p> “不錯的志向!”老者出乎意料地贊嘆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贊嘆,令另外三子有些羨慕。
老者說完目光向窗外投去,朗聲開口道:“王少俠以為老朽之言如何?”
四子聞言連忙向窗外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窗外走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灰衣少年,腰間斜挎一把三尺唐刀。
“適才在外熟悉一下令小姐所贈的寶刀,路過之時聽到言老言論,不禁駐足聆聽,打擾之處還望不要見怪?!被乙律倌暾峭蹰L生,他拱手客氣地道了一句。
說話之時,他的目光不禁落在四個稚子身上,心道:“這四個多半就是是幼年時的未來江南四大才子,果然不愧是神童,小小年紀便這般不凡。”
“不打擾,一家之言而已,能夠入公子清耳,是老朽的榮幸才對,不知公子可否請進來一敘?”老者笑著道。
“晚輩豈敢不從?”王長生恭敬地從正門入內,其他人或許只當老者是一位普通人,他卻知道這位言老乃是一位,可與武林各大門派掌門比肩的一流巔峰高手,半只腳踏入絕世的存在,如今的身份乃是這艘船的主人葉盈的管家。
擁有這樣一位頂尖高手做管家,這葉盈自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奇女子。
三天前一次巧遇,王長生沒有第一時間認出這主仆二人,于是順手將他們從強盜打劫中救下,事后一番介紹才明白自己有些多管閑事。
不過,后來對方邀請順路同行下江南,想到對方的身份,于是順勢答應下來,乘上這條一路南下的大船。
他在意的不僅僅是對方的身份,對于自己這一次南下搜刮時間之力很有幫助,也因為這條船的與眾不同。
這看上去是一條普通的商船,他卻知道這是一條著名的黃金船,并非此船由黃金鑄就,而是其專門用來運送黃金珠寶珍品。每年價值億萬的黃金,被嵩山天宗從北方各地搜刮而來的錢財,換成黃金之后,全都通過此船運往南方朱召的大本營。
現(xiàn)在,這上面滿滿的黃金對他來說就是一筆豐厚的時間之力,這樣的好機會不用主動去找已經(jīng)送上門,他又豈會輕易錯過,到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將黃金具體的儲藏位置探查清楚,只待一個機會。
入內坐下之后,老者又道:“這刀王公子可用的順手,若是不順可盡管道來,我家小姐已經(jīng)吩咐,公子可以隨意調換?!?p> “如此好刀,比晚輩之前的破刀不知好多少倍,豈有不順之理?!蓖蹰L生笑道。
“如此便好?!崩险唿c點頭,為他沏了一杯茶又問:“公子對楊廣和這大運河如何看?”
作為后世之人,對于這個問題,他也沒有避諱,略微思考了一下說道:“楊廣稱得上暴君,只是,非昏君,隋煬帝雖德行有虧,但是有大功。由于他的功業(yè),沒有百姓君民相和,所以有了:巍煥無非民怨結,輝煌都是血模糊。唐太宗看到了這一點,所以謹記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理?!?p> 見老者眼睛一亮,他微微一頓繼續(xù)道:
“其次楊廣沒有處理好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關系,反而成了罪在當代、利在千秋,這才是最大的問題?!?p> “妙啊!”老者聽到這里,忍不住擊節(jié)拍案叫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