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請自來
逃難的一家三口。據(jù)公孫羽自己說,他本是個本分的莊稼漢,與妻子蕭梅自小便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不拉不拉,總之就是兩情相悅的那種,等好不容易盼到談婚論嫁的年紀(jì),結(jié)果卻有人在這時看上了妻子蕭梅,為了躲避那個橫刀奪愛但又頗有勢力的對頭,公孫羽只能帶著蕭梅逃離家鄉(xiāng),私奔了。如今雖然有了一個四歲的女兒冬兒,但卻依舊居無定所,四處流浪。
張寶不愛管閑事,尤其是對于欺騙自己的人,他更是半點同情心都沒有。什么兩小無猜,還什么私奔?就公孫羽那雙手,那就不是一雙握管了鋤頭的手,雖然張寶這輩子沒干過什么農(nóng)活,但上輩子,家境并不富裕的張寶在小時候沒少幫著家里種地,對農(nóng)民的那雙手究竟是該什么樣,張寶心里清楚得很。
萍水相逢,若是真有困難,張寶倒是也不介意搭把手,可要是存心欺騙,那就哪涼快哪待著去吧。又不指望從你這一家三口的身上得什么好處,只是適逢其會在土地廟偶遇,閑聊幾句都不肯說實話,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張寶也沒有戳穿公孫羽的謊言,說不定這個名字都是假的,姑且就認(rèn)為他叫公孫羽吧,隨意敷衍了幾句,張寶便打著哈欠去睡了,臨睡之前交代鐵塔,讓他先守前半夜,等后半夜叫醒自己再睡。
鐵塔滿口答應(yīng),之后張寶便沒再去管公孫羽夫婦,倒在之前跟鐵塔一起從外面找到的一些稻草鋪成的“床鋪”上呼呼大睡。
等到被鐵塔搖醒的時候,張寶正睡得迷迷糊糊,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問鐵塔道:“什么時辰了?”
“少爺,二更天了。”
“哦,那你去睡會吧,等天亮了我再喊你?!?p> “……少爺,咱們幫幫何大哥一家好不好?”鐵塔沒去睡,反而小聲的向張寶請求道。
張寶聞言一皺眉,下意識的去看了看另一個角落安歇的一家三口,隨即壓低聲音問鐵塔道:“鐵塔,怎么忽然想起說這個?那一家三口來路不明,咱們還是少招惹為妙??烊ニ忍炝亮嗽蹅兙突丶?,這一晚不回去,也不知道福伯會擔(dān)心成什么樣子?!?p> “可是,少爺,前兩天你不還抱怨家里缺個看家護(hù)院的嗎?別看何大哥是個莊稼人出身,但卻有家傳的武藝,而且何大嫂也一樣會武……”
“……你小子是想要練武吧?”張寶看了看鐵塔問道。
“嘿嘿……”鐵塔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默認(rèn)了自己的小心思。張寶見狀沒好氣的說道:“鐵塔,你也說了人家何大哥的武藝是家傳的,既然是家傳的武藝,那肯定有傳男不傳女,傳內(nèi)不傳外的規(guī)矩。你跟人家非親非故,那是肯定沒戲。你要是真想學(xué)武,回頭我花錢請個武師教你就是,人家何大哥一家的主意你就別打了?!?p> “……哦?!辫F塔見張寶態(tài)度堅決,只得失望的應(yīng)了一聲,低頭躺稻草上睡覺去了。張寶坐在火堆邊,隨手撿了幾根樹枝塞了進(jìn)去把火燒旺一些。耳邊就聽有人低聲問道:“你看出來了?”
“我就是個平凡老百姓,只想過兩天安生日子,不想招惹麻煩。”張寶兩眼盯著火堆,頭都不抬的說道。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我就是個平凡老百姓,只想過兩天安生日子,不想招惹麻煩?!睆垖氂种貜?fù)了一遍。
“……你不怕我殺你滅口?”
“我是個秀才,平白無故死在這土地廟里,官府必定會追查。而你們這時候應(yīng)該是在躲避什么人吧?既然這樣,我想你們也不希望因為官府的介入而暴露了你們的行蹤,惹來不想遇見的人吧?!?p> “……”
張寶知道跟自己說話的是誰,而他此時也是故作鎮(zhèn)定,手心里捏著一把汗。對于這種身懷武藝不拿王法當(dāng)回事的人,官府的威懾力幾乎等于沒有。張寶也只能賭對方不想暴露行蹤這條,萬幸,張寶賭對了。
公孫羽一家三口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土地廟,反正天光大亮的時候,土地廟里就只剩下張寶跟睡得死死的鐵塔。伸腿踹醒死豬一樣的鐵塔,二人收拾了一下昨晚睡覺的地方,等收拾干凈了,這才打算牽著昨晚拴在門口的毛驢回家,只是沒想到毛驢不見了,鐵塔急得滿處找,而張寶則在心里大罵,“這對賊公母,順手牽羊這手玩得倒是挺溜!”
毛驢是肯定找不回來了,無奈之下張寶只得跟鐵塔一樣步行出城回家,好在張家村距離汴梁城也就四十多里,步行也就是一個上午的工夫,只是這一下子走四十里路,還是走得張寶心里直叫苦。若是擱上輩子,經(jīng)常鍛煉的張寶走上四十里路倒還能堅持,可這輩子的張寶,哪里吃過這個苦。
身體受苦,對于害自己受苦的那對賊偷夫婦張寶心里就越發(fā)的痛恨起來,暗暗發(fā)誓別叫自己遇上,否則定要叫他們好看。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領(lǐng)會錯了張寶的意思,當(dāng)張寶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門口的時候,猛地就看到了那頭已經(jīng)被認(rèn)定為丟失的毛驢正被鐵塔他爹牽著往外走。
“老爺,你回來啦。”張全一臉憨厚的跟張寶打招呼道。
“啊,啊,全叔,這頭驢……”
“啊?這頭驢不是少爺吩咐讓公孫羽先送回來的嗎?”張全聞言有些詫異的問道。
“……那公孫羽一家走了沒有?”
“沒有,沒有,俺爹聽說他們一家逃難至此怪可憐的,而且能夠把驢送回來也證明他們夫婦的為人不錯,正好咱家缺人……”
張寶不禁伸手扶額,不用張全繼續(xù)說了,那公孫羽一家算是賴上自己了。以老管家張福的脾氣,肯定已經(jīng)代自己做主收留了這一家三口。明明不想招惹麻煩,不想麻煩卻主動找上門來。一想到公孫羽一家能找來這里的罪魁禍?zhǔn)?,張寶就忍不住回頭狠狠瞪了鐵塔一眼,除了這個憨貨泄露了不知道多少自家的秘密外,那就沒有別的嫌疑對象。
只是張寶這一瞪算是白瞪了,鐵塔本以為跟公孫羽練武的事情已經(jīng)沒戲,沒想到公孫羽一家已經(jīng)落戶張家。一想到自己日后可以實現(xiàn)練武的夢想,鐵塔就咧著大嘴傻樂,張寶的“媚眼”算是白拋了。
沒工夫去跟鐵塔生氣,還有更加現(xiàn)實的問題擺在張寶的面前,公孫羽夫婦這是擺明要暫時在張家藏身,趕是趕不走的,畢竟管家張福剛剛才決定留下二人,張寶這時候要攆人走,有損管家的顏面。而且更關(guān)鍵的是,管家的顏面是小,天曉得公孫羽夫婦的性情如何,萬一因為此事惹惱了他二人,張家一家的老弱婦孺估計都不夠人家一勺燴的。
“唉~”張寶嘆了口氣,真是衰神上門,攆都不好攆啊。既然沒辦法把人趕走,那也只能認(rèn)命了,但愿這對夫婦的仇家不要找到這里來。
作為張家的家主,見見新雇傭的下人那是必須的。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也不是頭回見面,張寶也就隨意點了點頭,為公孫羽夫婦介紹道:“我跟鐵塔就不用介紹了,我是家主,鐵塔是我的親隨,這位是張管家,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他在操持,你們有什么要求可以去找他商量,這位是張全,他是張管家的兒子,家里的雜活基本上就是他在做,這位是張全的媳婦張嬸,主管家里的廚房。咱們家一共就這么幾個人,現(xiàn)在在加上你們一家三口,公孫大叔你不是說你會武嗎?那以后家里的安全就指望你了,至于蕭姐姐,先跟著張嬸在廚房幫忙吧。”
對于張寶的安排,公孫夫婦倒是沒什么意見,不過在張寶準(zhǔn)備宣布散會回屋歇歇的時候,公孫羽開口問道:“老爺,是不是還少介紹了一個人?”
“???哦,我差點忘了,家里還有一個請來教孩子讀書識字的書生……福伯,朱四哪去了?”被公孫羽一提醒,張寶才想起還有朱四沒介紹,只不過也是直到這時張寶才發(fā)現(xiàn)朱四不在。
“朱相公說想要回汴梁一趟,今早剛走,老爺回來的時候沒遇到?”管家張福聞言說道。
“沒有,可能錯過了吧。不管他,公孫大叔,你還有什么問題?”
“呃……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p> “……老爺,為何稱呼在下是大叔,卻稱呼在下內(nèi)人是姐姐?”公孫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張寶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這是為了故意說公孫羽老牛吃嫩草。其實公孫羽無論是從年紀(jì)還是相貌,與蕭梅都是很般配的。只是張寶心里不爽,自然要沾點口頭上的便宜。見公孫羽問起,故意翻了個白眼道:“公孫大叔,我看人一向是按長相來叫,你長得那么顯老,跟蕭姐姐站一塊像父母勝過像夫妻。”
“可我與內(nèi)人確實是夫妻,難道老爺就不能改個稱呼?”公孫羽黑著臉問道。不論是誰,都不希望被人認(rèn)為年紀(jì)很老。。
“呃……好吧,既然公孫大叔堅持,那我以后就管蕭姐姐叫蕭大娘好了?!?p> “不,張公子之前的稱呼很好,不用改了?!辈坏裙珜O羽點頭,一旁的蕭梅已經(jīng)不樂意了,白了自家相公一眼,微笑著對張寶道。
“好啊,公孫大叔,可不是我不愿改口啊,是蕭姐姐不讓的?!睆垖毜昧吮阋速u乖道。
公孫羽:“……”
……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吹焦珜O羽一副氣管炎的樣,張寶的心里不由稍定。之前他還發(fā)愁無法讓公孫羽夫婦在張家安分守已,但現(xiàn)在看來,只要自己能穩(wěn)住了蕭梅,那公孫羽就玩不出什么花樣來。
等到了傍晚,朱四踩著張家的飯點回到了張家,順便還給張寶帶回來一家四口。張寶見狀心里不由腹誹,我張家難道是開善堂的?這發(fā)財?shù)氖虑檫€沒個著落,倒是添了幾張吃飯的嘴。
“怎么回事?”等眾人吃完了晚飯,張寶將朱四叫到自己的書房以后才語氣不善的問朱四道。
“張兄莫怪,小弟也是想幫點忙。之前張兄家中的田地不是有三戶佃戶不再續(xù)租嗎?小弟這次回來途中就遇到此人一家逃難至此,小弟見了于心不忍,想到張兄家正在尋找佃戶,便把他們帶來了?!敝焖内s忙向張寶解釋道。
不管朱四有沒有給張寶添麻煩,但出發(fā)點是好的。張寶也不好就此事沖朱四發(fā)火,本想詳細(xì)問問這一家四口的具體情況,不想朱四這家伙卻是一問三不知,除了知道人家是逃難來這的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你先去休息吧。哦,對了,咱家今日多了一家三口,一對夫婦帶著一個女兒,那男的叫公孫羽,是個習(xí)武之人,平時沒事少招惹他,要是惹怒了他,你可別指望我救你。還有那女的叫蕭梅,也是個不能惹的,你自己小心點?!?p> “哦,多謝張兄提醒。對了張兄,你猜今日小弟進(jìn)城見到誰了?”
“我上哪猜去?我又沒跟你一塊進(jìn)城?!睆垖殯]好氣的答道。
“呵呵……小弟今日見到聞煥章聞先生了。”朱四壓根就沒注意到張寶說話的語氣,依舊一臉興奮的說道。
“???你也見到聞先生了?”
“嗯,聞先生知道小弟如今暫時在張家做客以后,還說過幾日要來拜訪呢?!敝焖呐d奮的答道。
“……你是怎么跟聞先生認(rèn)識的?難道你以前就認(rèn)識聞先生?”
“那怎么可能,聞先生是太學(xué)里的教授,而我別說進(jìn)太學(xué),就是連個秀才都還沒考上呢。我是在茶樓休息的時候碰到的聞先生,當(dāng)時我正好在跟同窗說話,可能讓聞先生聽到了吧?唉?對哦,聞先生既然不認(rèn)識我,為何要對我說過幾日要來張家?”朱四后知后覺,自言自語道。
張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也沒再理嘀嘀咕咕的朱四,邁步去了前廳,那里還有一家四口等著自己安排呢。本以為這幾天會閑來無事,沒想到這事情是一件接著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