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梵看了看晏夕的表情,停了停,才輕輕地說:“晏氏之守正,天下皆知,阿梵的家底也許不多晏氏可能看不上,但哪怕只有一絲機會,阿梵也想抓住這個主宰自己命運的機會……認識了晏夕哥哥,見識到了晏家的清正家風(fēng),我才敢孤注一擲,設(shè)法在這個亂世里生存下去……”
“阿梵,你是在怕什么嗎?所有的地契你都要出手嗎?”
“夕哥哥,如果天下大亂戰(zhàn)火來襲,那么我們手里的地契店契都只是一張廢紙,宅子里成千上萬的奴仆,也只會各自逃竄,所有的東西都在那一刻失去了它原有的價值,那時的我們,不再是貴族里的千金女郎,而是一個在刀劍下倉皇求生的凡凡眾生之一,誰,也不會比誰更加高貴,誰,也不會比誰更加幸運……”姬梵低下眼睛看著手中的白玉盒,里面的東西對她而言就是紙而已,盛世之中,她不需要這些東西,姬家能給她所有最榮華的一切,亂世里,這些更是不值一提,只是一堆廢紙。
前世里晏氏的馬隊天下聞名,慢可千里行路通行天下經(jīng)商,快可鐵蹄踏馬萬里奔襲,將并不富饒不容易引來外敵的幽州守得如鐵桶一般,并且對于姬梵而言,這并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在這個世道,晏氏做的這件生意,其實是在為后來發(fā)生的很多歷史事件,做了很重要的輔墊。
晏夕沉默了良久。
晏氏商行哪怕杯水車薪都要培植馬隊游商,是晏氏家主的重要決定,其中緣由也跟晏氏的核心成員詳細闌述過。晏夕知道內(nèi)情的,可坐在家中兩耳不聞窗外的姬梵如何會了解到這些呢……
最終,一直在沉默的晏夕把兩只白玉盒子都收了。
姬梵于是松了口氣。
晏夕在京郊陪了姬梵三天便回京了,姬梵依舊在養(yǎng)病,哪怕姬梵的身體慢慢變好,她都沒有動身回城的打算,其實她心中的盤算是,只要姬家府邸不提,她就打算一直裝傻呆在莊園自過自的生活。
京都城外有一處明光寺,香火還算旺盛,某日里姬梵站在花紛落的院子里,看著穿花蝴蝶翩翩起舞,一時興起,便吩咐下人布置行裝,她要帶著一從仆人出去走走,綠柳上前問姬梵要云哪里游玩,她想了想,說那便去明光寺上香吧。
秋日里的陽光灑下來,姬梵穿著一襲粉色的襦裙,挽著灑金碧色披帛,發(fā)挽雙結(jié)蝴蝶髻,釵金珠耀,煞是嬌婉明媚,引來無數(shù)寺客駐足驚嘆,有某些躍躍心動的游人欲上前,也因為姬梵身邊有家將侍女環(huán)伺,看起來不是好惹,卻是無人敢騷擾。京郊畢竟比不得京里,遍地世家貴族,姬梵帶來的奴仆武侍還是可以讓她在這里肆意游玩的。
姬梵的心情在炙熱的陽光照耀下慢慢變得舒朗起來,鎮(zhèn)日壓在她心頭的烏云,仿佛隨著燦爛奪目的陽光吹散了些許,她抬起頭望著天,陽光是那么的熱烈甚至有些刺眼,她微瞇起美麗的眼睛,對著天空緩緩勾起嘴角,那笑容平靜而溫柔,仿佛墜入人間的仙子,美得令人窒息。而她的倩影,如一道如彩虹般絢爛的美麗風(fēng)景站在了密林深處,如柳如絲,窈窕纖柔。
姬梵輕輕地踩著帶著濕潤水氣的青青草地上,她的腳下穿的是紫色緞面彩蝶履鞋,上面綴著數(shù)十顆晶瑩的珍珠與寶石,白色的鞋底踩在枯葉枝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遠處傳來幾聲佛寺鐘聲,當(dāng)當(dāng)幾聲清晰地響徹長空,應(yīng)和著蟲鳴鳥聲如一曲悠揚怡人的樂曲,撫慰人心,輕風(fēng)吹拂著姬梵的長發(fā),絲發(fā)與彩袖在空中紛飛……
落葉紛紛中姬梵唇角微微一勾,如水瀲滟的杏眸綻放出迷人的光彩,在天地間優(yōu)雅站立著的她美得令人窒息,綠柳在一旁不由恍了神,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看到主人如此輕松愜意且散發(fā)光芒的樣子,或者說,她侍奉了姬梵這么多年,如此肆意地綻放著自己的美麗的姬梵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同時也在心里感嘆,如今的姬梵,已經(jīng)與以前的她不同了。
綠柳凝神看向姬梵,只見她在明艷的陽光下輕輕的淺笑,任何人看了這樣的情景,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雀躍起來,梵娘子一直是美得如畫如詩,她的容顏,終是不負姬家女姝為世人贊嘆的絕色,不同于姬霜的國色芳華,光耀天下,姬梵就如一只盛開在幽幽月光下的淺白玉荷,美得幽靜怡人令人神往,姬梵是她自小跟隨服侍到大的,她從小懦弱柔弱,且不擅言辭,在姬家嫡女且不說不出彩,甚至跟庶女比起來,氣勢都不勝幾分,所以姬家長輩才會對這個自幼失母的嫡女冷待且頗有微辭。
但是近幾年,姬梵卻是不知為何地變了,她雖然性子依舊是那般柔怯溫懦,但某些方面卻是在悄悄的默默改變著,她的眼里深處,脈脈溫柔如水中,悄悄生長出了一種名為“堅強”的生命力,那如菟絲花般細弱嬌軀里,生長出了某種不懼風(fēng)雨的意志。
綠柳看著眼前的姬梵,思緒恍惚間仿佛見到多年前,那個怯怯站在她面前,因為失去母親而害怕地發(fā)抖抬著大眼看著她的小女孩,那時的自己,也不過大姬梵五歲,被訓(xùn)導(dǎo)多年學(xué)習(xí)各項禮儀學(xué)識后分到姬梵的宜思院,而她,看著那雙如迷路小鹿般的眼睛,不知為何,心中涌起的憐惜情感淹沒了自己,讓她忘記了那些來之前的不甘……
如今的姬梵,已經(jīng)成長且擁有了令人為之神迷的姬家嫡女該有的風(fēng)華與光彩,站在綠柳等一從女仆面前,成為了她們宜思院真正的主人,那小小嬌幼的身軀,也隨著姬梵的成長,五官與身姿蘊含少女之姿,漸漸有了傾世佳人,絕代國色的樣子。
別人也許無法感覺到那微妙的變化,但身在姬梵身邊侍候多年的綠柳卻是十分清楚,哪怕姬梵依舊那樣柔弱無骨,依舊那樣孱弱易折的樣子,但姬梵的內(nèi)在核心,卻是已經(jīng)悄悄的改變了,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不聞世事的貴女,也不是那個懵懂無知柔弱不堪的閨閣千金,有某種的東西悄悄萌芽在姬梵骨子里,而隨著它的慢慢成長,姬梵眸子也越來越亮的閃光,逾發(fā)綻放出奪目的生命力。
比如來到京都郊外發(fā)生在姬梵身邊的事情,也印證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