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還會回來

　　西西是在心里責(zé)怪過溫小眠的善變。

　　責(zé)怪她對自己好，卻又變臉似的無視自己。

　　西西的內(nèi)心是排斥的。

　　他這樣一個百年來沒受過赤果果無視的人，在得到寵愛之后又被忽視的滋味確實是不好受。

　　可是，他仔細想來，如果是自己，肯定會果斷地嫌棄初來乍到時又臟又虛弱的小貓。

　　可是，溫小眠卻在漫天大雨中救回了自己的命，讓自己還有機會蹦噠到生命的盡頭。

　　雖然她善變地?zé)o視自己，對自己不理不睬?？墒?，也沒有太過分的舉動，更沒有拋棄自己。

　　而且，確定主仆關(guān)系之后的西西明明就可以感應(yīng)到溫小眠的失落和無助，知道她是因為媽媽而心情不好。

　　那么孝順的姑娘，還要去責(zé)怪她，是自己太不應(yīng)該了。

　　作為一個八面玲瓏的傲嬌小天使，西西自認為還是有點人類的情商的，要不然自己怎么會在天界那么受歡迎呢？

　　盡管他說的受歡迎只不過是他到處調(diào)皮搗蛋、惹是生非，他也不介意。

　　只不過，對待溫小眠，他卻情不自禁地?zé)o比耐心。美曰其名，是不想恩將仇報。

　　他下意識地開始排斥這個任務(wù)，可是，他知道，就算沒有他，結(jié)果還是一樣。

　　西西看著溫小眠的深情呼喚，閉了閉眼睛，腦中的任務(wù)指令催促著他趕快去完成。

　　“媽……你醒啦？”一直緊盯著媽媽的溫小眠欣喜萬分。

　　何雪琴的睫毛輕輕動彈了幾下，便悠悠地睜開了眼睛，睜眼便看見溫小眠稚嫩的小臉。

　　何雪琴的眉眼欣喜、滿臉寵溺，用虛弱卻無比溫柔的聲音叫了聲：“眠眠……”

　　西西睜開了眼睛。

　　在任務(wù)的最后期限，指令快要消失的那一瞬間，西西在心里說了聲“抱歉”。

　　第一個任務(wù)，他是必須要完成的。

　　他伸出了的手臂，輕撫上何雪琴的額頭，吸收了一片純白色的光芒……

　　當(dāng)然，這一切溫小眠他們依然看不見。

　　當(dāng)何弦靜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是溫小眠在興奮地看著媽媽。

　　溫小眠喜極而泣，聽到推門聲，連忙回頭對何弦靜說：“小姨，我媽媽醒了！”

　　何弦靜看著醒來的何雪琴也是欣喜萬分，連忙出門再去找醫(yī)生。

　　溫小眠把臉埋在何雪琴的胸口，擁抱著她，開心地說：“媽媽，真是太好了！你終于醒了，你知道嗎……”

　　本以為何雪琴也會輕輕摟緊自己，可是，何雪琴遲遲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溫小眠滿面欣喜地抬頭看看媽媽……

　　這才發(fā)現(xiàn)，媽媽的表情變得麻木，她的眼神也變得呆滯空洞。仿佛正在她眼前的寶貝女兒溫小眠，對她而言只是個陌生人。

　　何雪琴的視線茫然地轉(zhuǎn)向頭頂蒼白的天花板……

　　“媽媽，你怎么了？別嚇我？……”溫小眠焦急地晃動著何雪琴的雙臂。

　　可是，她依然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她開始害怕，害怕媽媽再次出現(xiàn)什么意外。

　　隨后進來的醫(yī)生又徹底地給溫小眠潑了盆冷水……

　　就和看到的一樣，何雪琴她醒了，可是卻一個人都不認識了。

　　溫小眠說媽媽剛才明明就認識自己，還叫了自己的名字。

　　醫(yī)生解釋說可能是溫小眠太緊張了，太希望媽媽能夠醒過來，所以看錯了。

　　溫小眠卻堅持媽媽剛剛是清醒的。

　　他們也都只當(dāng)是她在胡言亂語。

　　因為他們知道，畢竟對一個孩子來說，自己的媽媽突然變成了陌生人，對她的打擊有點大。

　　一時難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醫(yī)生再一次詳細檢查之后，說何雪琴是因為跌進水里的時間太長。

　　雖然被救了起來，但由于窒息的時間過久，給腦部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能夠醒來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只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誰，也不認識身邊的人。有時候甚至?xí)行┣榫w不穩(wěn)，有暴力傾向。

　　她這種情況，能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開些藥物，保守治療，希望出現(xiàn)奇跡。

　　溫小眠不知道，明明媽媽已經(jīng)醒過來了，為什么又會變成這個模樣？

　　裝在口袋里的小花發(fā)卡還是沒機會拿出來給她戴上。

　　因為媽媽總是會不定時地發(fā)瘋，溫小眠只能離得遠遠的，遠遠地看著媽媽。

　　以前很愛漂亮的媽媽，現(xiàn)在連頭發(fā)也變得亂糟糟的。

　　媽媽有時會像個孩子似的笑，有時卻絕望似的癡喊……

　　溫小眠希望，總有一天，媽媽會再次把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穿上漂亮的裙子。

　　她希望，等到媽媽對自己微微一笑的時候，再親手給她戴上小花發(fā)卡。

　　對于何雪琴的病情，在醫(yī)院住著也于事無補，便計劃著出院了。

　　出院那天，何雪琴鬧著不讓任何人碰。為此，溫青山的臉都被她撓得破相了。

　　為了避免何雪琴突然發(fā)狂以致傷人，她被綁在了床上。

　　溫小眠還是像往常一樣，按時上學(xué)，認真努力地讀書。只要一回家，就去陪著媽媽，看著時而安靜得一動不動，時而發(fā)狂似的大喊大叫的媽媽。

　　溫小眠的世界開始支離破碎。

　　她終于等來了媽媽的清醒，可是已經(jīng)吐到喉嚨口的親昵、撒嬌，在這一刻都開始變味。

　　熟悉的媽媽，變得異常陌生。

　　媽媽再也不會用溫柔的目光看向她，再也不會用溫聲軟語哄她，臉上再也不會呈現(xiàn)出因她而自豪的神情……

　　溫小眠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臉上古靈精怪的稚氣慢慢退卻了。

　　活潑可愛漸漸遠離著她的個性，取而代之的是安靜、沉默、孤僻。

　　盡管外婆、爸爸、小姨還是很關(guān)心自己，可是她還是覺得沒有媽媽疼愛的孩子是沒有幸?？裳缘摹?p>　　除了不得不有的交流，她在不停說話的時候，不是在讀文章，就是在何雪琴面前。

　　可是，何雪琴卻再也沒有答理過啰嗦的溫小眠。就算偶爾能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也是單純的麻木無神的注視。

　　有時看到溫小眠，甚至像看到魔鬼似的厭惡，還會發(fā)瘋般地喊著讓溫小眠“滾”。

　　溫小眠希望總有一天，媽媽的眼中還會有自己的影子。她多希望有一天，媽媽的眼神可以再次溫柔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可以聽著她輕輕地叫著“眠眠……眠眠……”

　　就算嚴肅地批評自己不懂事、不聽話也好，那更多時候也是忠言逆耳。

　　她希望媽媽回到永遠精神飽滿的狀態(tài)，能滿懷操心的無休無止地出現(xiàn)在溫小眠的生命里，對著自己不厭其煩地嘮叨。

　　她希望能回到那樣的小日子，回到更小的時候，在媽媽懷里肆無忌憚的日子。

　　可以任性，可以哭鬧，可以一出門就知道家里有媽媽在無怨無悔地等著自己。

　　可以一回家就能撒嬌地叫著“媽媽、媽媽”。

　　可以讓媽媽聽自己嘰里咕嚕地說著天馬行空的話。

　　等著媽媽啰里啰嗦地聊著家長里短……

　　可是，媽媽還會回來嗎？

　　媽媽還沒回來，爸爸卻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