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姓魏,魏淑芬,很有時代氣息的一個名字。
老家在河南商丘,也就是隋唐時期的睢陽郡,古稱宋城。
做為魏家族譜上頭一個當過兩朝宰相的老祖宗,李媽曾不止一次在李爸及李豐滿的跟前炫耀過。
而老李家的祖上除了廚子之外,好似并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大人物,為此李爸總覺得低李媽一頭,不止一次感嘆過自家的祖宗不爭氣。
魏元忠,本名魏真宰,歷仕高宗、武后、中宗三朝,兩次出任宰相,生平的履歷確實很牛批。
但是現(xiàn)在,這是貞觀年間,高宗還未繼位,魏元忠也還只是一個粉嫩的新人,窮得甚至連一頓飯都吃不起,距離他真正發(fā)達起來的時間還早得很。
李豐滿怔怔地看著這個活在他眼前的老娘家的老祖宗,心情有些復雜。怪不得剛才聽魏元忠說起了家鄉(xiāng)話感覺那么熟悉,鬧了半天原來是一家人。
“兄弟,你是不是認識我?”魏元忠直接上前跟李豐滿套起了近乎,“知道我這個名字的都不是遠人,既然是自家兄弟,你看這飯錢能不能寬限些時日……?”
不愧是將來能夠當過兩次宰相的人,看看這爬桿兒的速度,看看這厚實的臉皮,都不是常人所能比。
李豐滿算是看出來了,這個老祖宗遠沒有他的長相看起來那么老實。兜里揣了三十文錢就敢來飯店點三貫多錢的飯菜,這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大膽了,說是愣頭青也不為過。
“既然是太學院的生員,自然要給一些面子?!崩钬S滿臉上漸漸泛起了笑意,聲音極為溫和道:“某也不為難你,沒錢的話就以工抵債吧,正好我這里還缺一名端菜的伙計,就你來吧!”
魏元忠一愣,隨即跳腳威脅:“某乃太學生員,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豈容你在此這般羞辱?!我信不信,某一紙文書遞到明府君那里,定能讓你身陷囹圄!”
“某勸你最好現(xiàn)在就放我離去,否則便是拼著聲名不要,某也要讓你吃上這場官司!”
近乎沒有套成,轉(zhuǎn)而又開始了言語恐嚇,以勢壓人。
這個老祖宗還真夠頑皮的,換作那些普通商戶,一聽到太學,聽到士子,指定會被嚇得六神無主,說不定真會遂了他的愿。
“有功名的話更好,工錢可以給你開高一些,尋?;镉嬕辉伦疃嗳傥?,你是貢生,某給你翻一倍,一月六百文。三貫錢的話,你在這里做足五個月也就夠了!”
李豐滿好似沒有聽到魏元忠的威脅,一句話就把他的工資給定了下來,任魏元忠再怎么跳腳也不理會。
“當然了,你也可以試著逃走,看看是你跑得快,還是官府的海捕文書印得快?!崩钬S滿也出聲威脅道:“雖然我并不太熟悉唐律,但是欠債不還似乎也免不了牢獄之災,三貫錢,似乎能判不少年的吧?”
魏元忠秒慫:“我……我……我做還不成嗎,都是自家人,何必這么較真兒呢?”
李豐滿笑道:“你肯配合那是最好不過,剛才某還在想,若是你實在不愿,某也可修書一封送到宋城縣,魏家在當?shù)卦趺凑f也是大戶有家,斷是不會短了我三貫的飯錢?!?p> 瞬間,魏元忠的小臉變得煞白一片,這件事情若是傳到族中,丟人丟面子不說,出人命都不是沒有可能,魏老爹手中的戒尺可不是吃素的。
這家酒肆的掌柜看著年輕,心思竟是如此地陰險歹毒,三兩句話就套出了他的祖籍根腳,一下就拿往了他的七寸,讓他沒有半點兒反抗的機會。
見老祖宗徹底認慫,已經(jīng)再沒有了僥幸的心思,李豐滿輕聲向根福吩咐道:“根福,你去跟他說一下店里的規(guī)矩,今后他就是咱們店里的伙計了,歸你管。”
“是,少爺?!备9Ь磻?,然后瞥了魏元忠一眼,斥聲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把桌上的餐具收拾一下?”
魏元忠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轉(zhuǎn)回身去收拾他們剛剛吃剩下的那些盤盤碗碗。
時間持續(xù)到下午的兩三點鐘,竟再沒有人進店用餐,李豐滿倒是落了一個清閑,根福已經(jīng)趴在柜臺上睡得滿臉口水,新招的小伙計魏元忠也是無聊的打著瞌睡。
當!當!當!
李豐滿抬手敲了幾下桌子,把根福與魏元忠全都驚醒,淡聲道:“行了,今天就到這了,把東西收拾收拾,關門歇業(yè)了?!?p> 根福、魏元忠一愣:“這么早,不等到天黑再關門么?”
本來就沒什么生意,還關門這么早,有這么做生意的么?
“一、二、三、四,”然后李豐滿再抬手一指魏元忠,道:“再加上你點的那一份,一共是五份,十七貫的營業(yè)額,已經(jīng)可以了。”
“十七……貫?!這么多?!”
根福沒什么反應,魏元忠卻驚聲尖叫了起來,十七貫啊,不是十七文,足夠他在太學院整整兩年的生活費了。
知味軒今天總共也就只做了三桌客人的生意,竟然就有了這么驚人的收入,這哪里是在做生意,這簡直就是在搶錢好嗎?
李豐滿白了這位老祖宗一眼,從頭到尾他都在店里,今天賣了多少份飯菜難道自己都不會算數(shù)的嗎?現(xiàn)在竟然還表現(xiàn)得這么驚訝,假不假?
“今天是第一天開張,所以營業(yè)時間久了一些。”李豐滿淡聲道:“從明天開始,咱們知味軒每日只在午時營業(yè),營業(yè)的一個時辰內(nèi),最多只接待十桌客人?!?p> “小魏子!”魏元忠一愣,看著李豐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李豐滿點頭道:“對,就是在叫你,你不是貢生嗎,字肯定寫得不錯了,一會兒你去寫一份公告貼在店門前,告之來往的客人。”
魏元忠應聲點頭,有些不太習慣“小魏子”這個新稱呼,不過小伙計沒人權,只能捏鼻子認了。
“根福,去把門外的孔明燈放下來,一會兒帶回府里給思語思琪她們玩兒!”
“是,少爺!”
根福一個殘影竄出,熟悉了鹿戲的運動節(jié)奏之后,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