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殷小樓就在大家起來之前起來了,找了個地方收拾一番后又把自己涂黑了,等得大家都起床了的時候,殷小樓已經(jīng)收拾好了,又是那個神采奕奕的黑小子了。
她原本和林少封打聲招呼就自己出門去四處找找大師父,但是林少封知道她要出門,也很興奮。
“我還沒來過宿陽,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同你出去,我昨日就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了,只是林叔不許?!?p> 林少封的興奮沒有絲毫掩飾,在大家剛起床睡眼朦朧的時候他的聲音略微有些引人注目了,挨著的那兩房間里的人也起來了,聽見他的話不由地嗤笑了出來。
林少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不好發(fā)氣,手暗中握成了拳,忍,現(xiàn)在還不是能讓他為所欲為的時候。
殷小樓見那兩人走路腳步沉重,氣息不穩(wěn),恐怕連外面年紀(jì)小的那些弟子都要差上幾分,看來這九華宗附屬的這幾個家族里面貓膩不小,她想刺他們兩句,但又想到自己此時是個“啞巴”,只翻了個白眼。
那兩人注意力都在林少封身上,林少封在林家雖然是長子,但是混的連他弟弟旁邊小廝都不如,這兩人素來和他弟弟一起吃喝玩樂慣了,此時見林少封替了他弟弟的位置,多少都有些不滿,但又不敢在九華宗面前做什么小動作。
兩人見林少封臉色變了又變,竟然忍了下來,也覺得有些無趣了,逗貓還是要張牙舞爪的那種才好玩。
林少封輕聲對殷小樓說:“別讓他們壞了興致,我洗漱一番我們就出門去?!?p> 林少封動作很快,在林照的服侍下不一會就好了,一如既往的淡白色,顯得溫潤如玉又不會喧賓奪主。
殷小樓直接到了昨天玉岐山不見了的那條街上,希望能尋到什么線索,林少封則是以為她想四處逛逛,但看著她一臉正經(jīng)地打量著附近的人和物,匆匆一眼又看向了下一處,完全不似出來玩樂的樣子。
“殷兄,你可是在找些什么?”
她情緒不高地?fù)u了搖頭,不能說話即使自己沒解釋,林少封也不會追問。
這路上的人比昨天進(jìn)宿陽的時候還多,多了好些他們昨天沒有見到過門派,走了好一會,整條道幾乎都快走完了,殷小樓連路邊的小攤販也沒放過,但是還是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一時間有些興致缺缺。雖然心里早有準(zhǔn)備,但是難免還是有希望落空的失落感。
反觀林少封此時一掃平日的郁郁寡歡,這才真正像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不住地打量著周圍路過的人,看到一個奇人異事或者一些高手就目不轉(zhuǎn)睛,也幸好這大白天的像他這樣好奇的年輕人不在少數(shù),也沒有引起別人的不滿。
“別人以往和我說名劍譜的競爭有多么多么激烈,我還以往就那些大門派之爭罷了,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绷稚俜庹Z氣十分輕快,“你看那邊,那幾個都不像是中原人?!?p> 殷小樓順著看去,果然幾個奇裝異服的人在一起討論著什么,時不時還對著其他人指指點點。
旁邊一過路的老人聽到林少封的話笑了笑:“小年輕,這名劍大會可不止這么多人咧。”
兩人聞聲看去,出聲的是個身材有些矮小的老年人,頭發(fā)花白,蓄了一臉的白須,身后背著一把重劍,但目光炯炯,精神矍鑠。
老人見兩人認(rèn)真地看著自己,捋了捋長長的白胡子,“這名劍大會每五年開一次,無論男女老幼無論尊卑貴賤都可以參與,勝者上名劍譜,名劍山莊為其量身打造一把絕世好劍,開始嘛名劍山莊名氣還不大,這名劍大會也幾無人問津,但后來名劍山莊造出了一把神兵,贈與了當(dāng)時的勝者,后那人……”
兩人正聚精會神地聽到,但老人吊足了兩人胃口的時候又不說,一臉莫測地看著兩人,林少封也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殷小樓扯了下林少封示意了一下旁邊有家酒肆,林少封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將老人迎到了酒肆里,老人贊賞地看了眼殷小樓,滿意地坐了下來。
并不是她對名劍大會感興趣,而是現(xiàn)在不管是什么消息對她來說都很重要。
老人滿意地咂了一口酒,又繼續(xù)說道:“那人名震一方后,名劍大會慢慢有了起色,至今已經(jīng)舉行了二三十次了。”
“每次名劍山莊都會提前發(fā)出推薦信,絕大部分都流入了各大門派,也有些給了小門派和獨身的劍客?!?p> “那不是都……”那不是都被大門派給壟斷了嗎,林少封想到自己這張也是從九華宗得到的。
“砸砸砸,你這都不知道么?”老頭知道這年輕人想到了什么,“推薦信一出,名劍山莊就不會過問是誰拿了推薦信,也就是說名劍大會只認(rèn)信不認(rèn)人?!?p> “這個意思就是推薦信是可以被搶的?”
“然也然也,雖然能易主,但是大多數(shù)還是落到了各大門派手中,又有幾個人敢去和他們叫板,不過呢大門派里中優(yōu)秀的弟子確實比外面強(qiáng)上不少的。”
林少封沉思,九華宗和名劍山莊已經(jīng)快要包攬了名劍大會,就他知道的連著兩次都是九華宗的師兄奪了魁。
老頭幾口酒下肚,眼里就有了點醉意,“不過例外還挺多的,九華宗之前就有個還挺出名的?!?p> “嗯?”九華宗的推薦信也有敢搶嗎?兩人都不禁有些好奇。
“嗝,就是那個朝云峰峰主的小弟子,拿了推薦信出門游歷去了,結(jié)果被個獨來獨往的劍客搶了去,就有那么巧的是那個人當(dāng)年差一點奪了冠,惜敗季修晏,要不是出了個季修晏,九華宗那年真的就面子丟大了?!?p> 見林少封聽得津津有味,老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結(jié)果那小弟子自責(zé)不已,晚上喝多了走夜路跌進(jìn)湖里淹死了,第二天撈起來的時候都人都已經(jīng)泡硬了了?!?p> “啊,竟有此等事!”林少封心里訝異,自己從來沒聽過這么一回事。
“你這后生怎么什么都不懂?!崩项^翻了個白眼,又要了一壺酒。
殷小樓一只手撐在桌上,聽著兩人說話,目光卻一直鎖定在外面,很可惜,無論是老頭講的還是外面都一無所獲。
“這位小兄弟,怎么不吭聲呢?”老頭注意到了旁邊不作聲的殷小樓。
林少封剛想要解釋,她情緒不高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老頭了然也沒繼續(xù)找她搭話。
“散人比不得大門派里的人啊,我們一輩子都用在練劍上了,還是……誒……”老頭想到了傷心處,像他這樣的人太多了,一輩子默默無聞永遠(yuǎn)出不了頭。
林少封也感同身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這老頭點的酒對不愛喝酒的他來說,入口就是一陣火辣辣的,但是一口悶了下去。
“好好好!”老頭欣賞地笑了幾聲。
殷小樓被老頭的大笑暫時吸引住了目光,看著桌上空空如也的酒壺,不禁啞然,就這短短的時間里,老頭一個人竟已經(jīng)喝了兩壺酒下肚,這灌的也沒這么快呀。
老頭也喝得有些暈乎乎的了,開始有的沒的講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胡話了,兩人識趣地和老人告辭,老人喝得滿臉通紅,擺了擺手。
“外面有很多名劍譜的拓本,你們可以買來觀摩一二,你們……你們這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p> “嗝,小毛孩……”
林少封去付了酒錢,又和老人打了招呼,兩人這才離開酒肆,剛走了沒幾步,路邊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漸漸圍了一大群人,嘰嘰喳喳不知道討論些什么。
待兩人走近了一看,一個穿著孝衣的女子正跪在地上,旁邊用涼席蓋著一個人,前面木板上寫著幾個娟秀的字:賣身葬父。
這種事情其實不足以惹得這么多個人圍觀,主要因為這個女子太漂亮了,女子雖然五官算不上頂尖,但湊到一起別有一番韻味,膚若白雪,一雙杏眼滿是悲傷,眼角兩行清淚,長長的睫毛上還沾染了淚珠,好生讓人心生憐愛。
這姑娘嬌嬌弱弱的樣子明顯已經(jīng)勾了不少人的小心思,不消片刻便有人要提出幫其葬父,但話音剛落又有人站了出來,然后一個兩個,都是有著同樣的想法,其中還不乏一些大門派的弟子,譬如九華宗。
殷小樓知道那個弟子是九華宗的僅僅是她目前也就認(rèn)得九華宗的衣服而已,她看著這幾人有快要打起來的跡象,好看的皮囊果然在某些方面有很重要的影響,要是換個丑的過來,可能看都沒人看上兩眼。
突然不知道有誰提議了競價,那伙人也覺得競價好,也不用爭來爭去面子上不好看,這幾人竟然就地把那女子像個物品般競標(biāo)了起來。
殷小樓心里有些不太自然,人在弱勢的時候真的只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漸漸地有幾人已經(jīng)放棄了,成本太高高過了他們的能力便是那女子再漂亮,也不能繼續(xù)了,他們來宿陽也不是為了個女子。
只剩下三個人還在爭,九華宗的那個弟子也還在繼續(xù),相比其他人,他臉上便是自信的多了,看來這事多半是他的了。
又一人放棄了,九華宗的那名弟子有些得意的看著最后一人,仿佛在說這姑娘非他莫屬了。
就在此時,人群里擠進(jìn)來了幾個年輕的女子,眾人眼前皆是一亮,這幾個姑娘都打扮地十分俏麗,尤其是為首的那個十分漂亮,令人轉(zhuǎn)不開眼。
孟瑤不屑地看了眼跪在地上一副可憐兮兮的女子,開口就譏諷道:“你們當(dāng)這宿陽是什么地方,這世上賣身葬父葬母葬什么的我都見不少,真的十之有二罷了,真以為這個破席子下面還是她爹呢,說不定哪里找來的阿貓阿狗?!?p> 孟瑤一出現(xiàn),剛還很得意的九華宗弟子已經(jīng)開始朝人群里縮去,孟瑤狠狠剜了其一眼,那弟子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她倒是不想管這些事,這弟子在自己父親門下,帶個狐貍精回去要是被季師叔知道了,自己的顏面哪里放。
但是周圍幾個了解她的女子卻是知道她這一舉動,實則是為了自己罷了,若不是這個女子相貌太好,平日里老跟著她后面轉(zhuǎn)的師兄動了心思,素來高傲的孟瑤連奚落幾句都是吝嗇的。
孟瑤的話雖然不中聽,但是是有幾分道理的,殷小樓一路來也遇到過很多這種情況,尤其是漂亮的女子,很多都是為了一步跨進(jìn)豪門使得小計謀罷了。
周圍的人聽了孟瑤的話開始狐疑地打量起那跪著的女子來,那女子太漂亮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其實又有什么人介意呢,不過花錢買個女人回去罷了。
跪著的女子喉嚨動了動,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抬起了頭,眼中布滿了血絲,一雙含著淚水的杏眼控訴地看著孟瑤。
“姑娘這是何意,我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剛到宿陽便因推薦信被賊人所害,我一女子孤苦無依,若不是走投無路怎么會此等辱沒門楣之事?!闭f完女子就掩面而泣,女子聲音嬌糯,但是帶了不少嘶啞,像是很久沒有休息好了。
女子小聲哭泣的聲音傳入了眾人耳中,引得一陣唏噓,這女子樣貌確實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既然他父親能有推薦信,更是坐實了這點,正是如這女子所說,若不是走投無路了,哪家正經(jīng)的姑娘會出來做此事。
這樣一想來,孟瑤那番話卻是十分咄咄逼人了,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有不少人眼光瞟向了她,但已經(jīng)不是剛才那種對于美的驚艷。
“這姑娘也是太可憐了?!?p> “我猜莫不是剛才那幾人中有她相公?嘻嘻”
“何苦為難這么一個弱女子……”
“噓?!?p> 孟瑤被看得心底一陣不爽快,看著那個縮在人群里的師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人前幾日還跑自己面前來訴說情誼,轉(zhuǎn)眼就跑來花重金買個不清不楚的女人回去,再一想想自己的計劃沒有成功,更是一肚子火。
有了火當(dāng)然要發(fā)作,這被遷怒的對象自然就是她看不順眼的那女子。
“你若是想證實清白,將涼席揭開便可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