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建筑工地的強光燈照在破舊的平房上,平房的墻面顯得格外長白。
這是一個等待拆遷的城中村,附近的房子已經(jīng)拆的差不多了,只有這一間還亮著燈,有些凄涼。
平房的里面是一家普通的海鮮大排檔,顧客多是附近建筑工地上的工人,因為白天施工會擾民的緣故,建筑工地的施工時間一般是晚8點到早6點,海鮮大排檔也保持了差不多的營業(yè)時間。
店主是一個有些發(fā)服的中年人,店里的菜很簡單的,一般工人下班之后點一份炒花蛤,一大杯扎啤,加起來一共十幾塊錢。
“呦,阿威今晚又來了?!?p> 掀開門簾進來的是一個白頭發(fā)的年輕人,脖子里拴著一條鐵鏈,白頭發(fā)估計染過了一段時間,發(fā)根處已經(jīng)微微有些黑色。黑色的外套上印著一條花里胡哨的龍,像是中國龍和西方龍的雜合體。白發(fā)青年一只耳朵上別著一個耳釘,看起來非常廉價。
白毛的名字叫董威,他最近七天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準時出現(xiàn)在大排檔。
“老板,老規(guī)矩,一杯扎啤,一份辣炒花蛤,兩串魷魚?!?p> “好嘞?!?p> “你的扎啤?!?p> 老板一邊接了滿滿一杯扎啤遞過去,又給鍋里加水,利索的炒起了花蛤。
白毛端起扎啤,一仰頭,杯子里的酒就下去一大截。
“小哥,你就是傳說中的殺馬特吧?”
旁邊一個民工好奇的過來湊了下熱鬧。
“你才殺馬特,你全家都是殺馬特,滾。”
白毛顯然被這句話搞的心情不怎么好,民工也很識相的端著盤子去了別的桌子。
白毛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沓錢,還有一部嶄新的蘋果手機,這是他今天的收獲。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左手上戴著一只黑色手套。幾天前,他被人打昏在街上,等他醒來的時候,這只手套就戴在了他的手上。
董威最近幾個月開始偷東西了,他欠了一筆錢,被不停地催債,催債的地痞甚至鬧到了他工作的便利店去,于是他便丟了工作。為了還錢,他只能開始半偷半搶的生活。
前幾天還算順利,直到他某天在攔路管人要錢的時候,被附近的地痞發(fā)現(xiàn)了。
就有了后來的事,他被打暈,醒來身上的錢都沒了,不過左手多了個手套。
這個手套并不簡單。
從戴上手套之后他發(fā)現(xiàn)偷東西這件事對他而言變得異常簡單,只需要想一想被偷的東西到自己手上來的畫面,東西就會真的被偷到他的手里。
無論是手機也好,還是財物也好,只要目標是真實存在的物件,他戴上手套的手靈巧的就像是某個光速移動的機器。
唯一讓董威感覺有些不滿的是,無論他怎么努力,一天能通到東西只有5件,一旦超過了這個數(shù)量,他的手好像就變得不聽使喚一樣。
就這樣,幾天之后,他就湊齊了還債的錢。
大前天約了債主出來,把他辛辛苦苦搞來的錢交到債主的手里。對方卻說他這錢不干凈,拒絕把欠條交還給他。
其實說白了就是想拖他幾天,多訛點利息出來,放高利貸的那些人可沒有什么良心。
就在那時,董威的腦子里有個奇怪的想法。
他想把面前這個禽獸的心臟,掏出來,撕碎。
他覺得罪惡之人理應(yīng)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債主已經(jīng)倒在血泊之中了。
而他的手上,握著一顆還在微微跳動的心臟。
在偷取債主心臟的想法出現(xiàn)的一瞬間,整個過程就干凈利落的完成了。
活該,董威頭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但他一點都不害怕,倒下的只是個罪有應(yīng)得之人罷了。
他從債主的衣物里翻到了借條,用打火機燒成了灰,又把自己的錢連同從債主身上搜刮來的財物,小心翼翼都放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因為是在荒郊野外渺無人煙的地方,董威輕輕松松在一個樹林里挖了個坑,把債主的尸體扔進去,又把那個已經(jīng)不再跳動的心臟重重摔在尸體上。
董威決定當個壞人了,他發(fā)現(xiàn)他足夠的冷血。
幾個月前,家里打來電話,說他還在上小學妹妹得了急性腸炎,再不開刀怕是整個腸子都保不住了,而手術(shù)需要的醫(yī)療費高達好幾萬。
這并不是一個貧困的農(nóng)村家庭能承受得起的,要不然董威也不會出來打工了。
他之所以去借高利貸,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跟家里打電話說,這些錢是管便利店老板借的,讓家里放心。
丟了便利店的工作之后,他去染了個頭,弄了身現(xiàn)在的衣服。
他覺得干一件事就要有干一件事的樣子,不然會被人瞧不起,哪怕他只是一個剛來城里打了半年工的農(nóng)村青年。
解決掉債務(wù)的問題之后,一切都變得輕松起來?,F(xiàn)在他有了新的身份,他是神偷,想偷什么就偷什么,想有多少錢,就與多少錢。
他給自己立了條規(guī)矩,只偷自己覺得有罪的人,所以他的下手對象一般都是那些走在街上大腹便便的油膩中年人,最好還是那種帶著小三的。
偷這些人的東西,他反倒覺得自己是正義的,油膩中年人的錢是不義之財,而自己是俠盜,把不義之財收歸自己囊中,也沒什么不妥。
“你的炒花蛤,趁熱吃啊。”
老板把新鮮出爐的一疊花蛤放在桌上,董威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他又悶了一口啤酒,開始嗑起花蛤。
“擦,真辣,今天辣椒怎么放這么多。”
董威抱怨兩句,他重新把自己今天弄來的錢和手機收進口袋里,生怕旁邊的民工看見。
幾個小時前,大概六點多左右,他跟著一個穿著土氣西裝的肥胖中年人進了小區(qū)。
中年人剛從外面鬼混回來,身上散發(fā)著站街小姐廉價香水的氣味。
其實在紅燈區(qū)和這家伙擦肩而過的時候,董威就得到了他口袋里的所有東西。
一個嶄新的蘋果手機,一小疊錢大概2000塊,還有一盒名片。
本來董威打算就這樣人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再去找下一個目標。
他卻發(fā)現(xiàn)名片上印著的字格外刺眼。
昌盛金融公司總經(jīng)理王昌盛
昌盛金融正是借給他高利貸那個公司的名字,表面上是金融公司,背地里卻干著高利貸,套路貸之類見不得光的勾當,而現(xiàn)在他面前的中年人,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董威一路尾隨著中年人進了小區(qū)。
“肥豬,你知道你放高利貸害了多少人嗎?”
“你是什么人?也敢來這里和我叫板?你今天敢碰我一下明天我的人就敢卸你一條腿!”
中年人很橫,他不覺得這個瘦弱的殺馬特小青年能對他構(gòu)成任何威脅。
“可惜你等不到明天了!”
董威腦子里閃過一個畫面,他的手從中年人油膩的胸口伸進去,握住一根連接著心臟的動脈,又慢慢把這根還有脈搏的動脈像解開鞋帶一眼,緩緩從他的胸口里扯出來。
而實際上,他并沒有這么做,他甚至沒有接近那個中年人一步。
而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根血管已經(jīng)緊緊地攥在了董威的手里。
中年人痛苦的捂著胸口倒下,血液瞬間噴涌而出,因為供血不足導致的缺氧開始起作用,他面色鐵青,大口喘著粗氣,卻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從地上抽搐。
董威徑直離開了哪里,沒再回頭看一眼。
或許這就是上天對我的恩惠吧,當一個走到絕境的時候,上天總會用另一種方式救他一命,而這次,上天更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禮物,有了這個手套,他,董威,就是清河市最強的神偷,或者說,俠盜。
桌上的花蛤被他啃了個干凈,大杯的扎啤也已經(jīng)下去一大半,昏暗的燈光下,酒精的作用讓董威思緒有些漂移。他想起了老家里的家人,想起了和家人視頻里大病初愈的妹妹的笑臉,這真是太好了。
“從明天開始,我要干點大事?!?p> 董威小聲嘟囔著。
“阿威你說啥?你的鐵板魷魚快好了,再等一等?!?p> 嘈雜的背景音老板并沒有聽清董威在說什么。
“切,沒啥?!?p> 董威冷哼一聲。
“再給我加一杯扎啤。”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頭,或者說城市的邊緣的山坡上,佇立著幾棟洋房。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夜1點,一棟不大不小的洋房頂樓還亮著燈。
穿著白襯衫的青年坐在躺椅上,眺望者遠方的風景。
他身后的一面墻上,掛滿了各種各樣人的照片,有白毛帶耳釘?shù)那嗄耆?,有楊東進,還有楊東進前晚在地鐵站遇到的少女,以及另外不認識的人。照片之間還夾雜這各種各樣密密麻麻的檔案。
白襯衫拿起從身后的墻上扯下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穿著深藍色連帽衛(wèi)衣的涂著眼影的長發(fā)少女。少女很瘦,個字看上去也不高,蒼白的臉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健康。
白襯衫輕輕用手劃過照片里少女的臉頰,嘴角泛起一陣淡淡的笑容。
“明天去找她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