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無法原諒
緒周山,神樹腳下,廝殺與混戰(zhàn)攪亂了這片神圣的土地。
既明神君嘴里發(fā)出凄涼的苦笑,他沒有回頭,只輕聲問道:“容玖,這是為何?”
容玖手中的長劍些微顫抖,他垂眸不去看父親微躬的背影,“我···無法原諒您這些年來對母親的傷害,臨行前她對我說,不希望看到您回去?!?p> “您幫助天后布下伏魔陣,天帝是不會原諒您的,與其讓神君府徹底覆滅,不如讓我背上這不孝的罵名,這樣至少能保住母親和弟弟的性命。”
晨一投鼠忌器不敢妄動,此時怒極罵道:“畜生!弒父還要找借口!”
容玖也不為自己辯解,轉(zhuǎn)頭看向晨一以及其他晨衛(wèi),從來朗潤清明的眼中似蒙了一層去不掉的陰霾,“晨衛(wèi)是父親的貼身近衛(wèi),可在星闌出生以前卻不是以‘晨’字為名,父親深愛他,連近衛(wèi)的名字都要配合他?!?p> 不管是他的小名‘元熙’還是封號‘星闌’,都與‘晨’相關(guān)。
“晨衛(wèi)們表面待我們兄弟一樣,公正而冷淡,可晨一你看向弟弟的眼底卻有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慈愛,晨衛(wèi)們骨子里也對星闌更加恭敬?!比菥翆⒛抗廪D(zhuǎn)向既明神君,“我明明比星闌優(yōu)秀,比他謙和有禮,甚至比他更像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可無論我如何出色都抵不過父親的真實(shí)心意。”
“晨衛(wèi)們不過是折射父親內(nèi)心的鏡子而已?!?p> 晨一沉默不語,他們敬他一聲‘大少爺’,可作為跟隨神君多年的心腹,他們又怎會不知神君的真意?
既明神君突然笑了,“你說得對,容玖,你比元熙優(yōu)秀?!?p> 第一次親耳聽到父親承認(rèn)自己比弟弟優(yōu)秀,容玖眼睛止不住地酸澀,但下一刻便如墜冰窖。
“可你的優(yōu)秀不是為了繼承神君府,而是為了輔佐元熙。這句話我跟你說過不止一次,看來你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忘記了。”
“你生來就是要為我和飛翾的孩子鋪路的,這是你存在的唯一價值?!?p> 既明神君淡漠的眼神以及冷漠的話語猶如冰錐深深扎入容玖的心,他蒼白著臉陷入了回憶當(dāng)中。
他從記事起便由父親親自教導(dǎo),文治武功無一不通,父親曾無數(shù)次撫著他的頭說:“阿玖,咱們既明神君府的將來就要靠你啦,你要努力啊?!?p> 因?yàn)楦赣H的話,他勤奮修煉,嚴(yán)苛自律。看著弟弟自由瀟灑任性妄為;看著弟弟對父親肆意撒嬌耍脾氣;看著弟弟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他不是不嫉妒的,可想到父親對他寄予的希望,想到神君府到未來,他便什么都能忍受,母親也說他將會繼承神君府。
隨著越長越大,他漸漸明白自己的身份,漸漸明白父親的真意,那些自以為是的想法就變得十分可笑。
他不是神君府的少主,神君府的一切都是弟弟的。
父親之所以對他嚴(yán)格要求,并不是將他當(dāng)作繼承人來培養(yǎng),而是當(dāng)作弟弟的臣屬來培植。
也許他還有競爭的機(jī)會?只要向父親證明自己比弟弟優(yōu)秀?
事實(shí)證明,那也不過是徒勞。
所以他和母親下定了決心向天帝投誠而孤注一擲,但父親剛才的話到底還是讓他扎了心。
或許也是回憶起了往昔,既明神君眼神變得柔和,“阿玖,無論是什么原因,我作為父親的確虧欠了你,這一劍就當(dāng)作我還你的吧?!?p> 容玖沒曾想會得到父親的道歉,他怔怔地,突然有一絲悔意彌漫心間,“父親······”
卻聽既明神君再次恢復(fù)了冷漠的語氣,“但我并不后悔那樣對你?!?p> 容玖心尖發(fā)冷,“您和母親青梅竹馬,為何要如此對待我們母子?您驟然愛上飛翾神妃也就罷了,既然您如此愛她又為何還要娶我母親?娶了她卻又冷漠如斯!”
在外人眼中父親與母親相敬如賓,母親是受人尊敬的神君府夫人,可他知道,自從他出生后父親便再沒碰過母親。
既明神君憐憫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你母親是這么對你說的嗎?”
“她沒有告訴過你,從小到大都是她單方面追逐在我身后?我娶她不過是為了保護(hù)飛翾,天帝怕我專情于她會幫助她奪位,就如同天帝絕不會讓她嫁給全心支持她的平陽神君一樣,而我卻得到了這個機(jī)會?!?p> “我越愛她,就越不能表現(xiàn)得和平陽神君一樣深情,我自年少時便追隨天帝,是他最忠實(shí)的走狗,這就是我最大的優(yōu)勢?!?p> “娶你母親不過是一場協(xié)議而已,天帝不會容許飛翾的丈夫?qū)G椋粫芬饪吹剿^得幸福,于是我有了你母親,順便有了你?!?p> “至于你,我說過你是為了我們的孩子鋪路的。我知道天帝容不下飛翾的骨肉,于是我讓你出生在元熙之前,用心栽培你,卻放縱元熙,讓天帝以為我真正重視的是你······”
“你母親不過是天帝安插到我身邊的釘子,當(dāng)初她哭著求我看在多年相熟的份上娶她,她說她會安安分分的,不會妨礙我,我想著與其被天帝安排個其他不知底細(xì)的女人,還不如將就著用她吧。”
“可她還是給了我巨大的驚嚇啊,竟然能配合天帝的人暗中給飛翾下了神殞,你說我得多恨她?恨不能撕碎她的軀殼絞碎她的神魂!可我還有元熙,我得忍著,拼命忍著!”
“我不是個好丈夫,不是個好父親,可我用自己的方式保護(hù)著我的妻兒,雖然最終我沒有保住我心愛的妻子······”
既明神君定定看著容玖,漆黑的眼眸里涌動著噬人的兇獸,“現(xiàn)在,我要保護(hù)我心愛的兒子,所以······”
容玖手中長劍被一股突來的恐怖神力震出了既明神君體外,洶涌的神力將他連人帶劍震飛出去,瞬間便被晨衛(wèi)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他驚異地抬頭看去,只見既明神君后心的傷口冒出些微嫣紅的血跡,但很快便被止住愈合。
“為什么?我的劍······”
“為什么你劍上的魔毒沒有要我命?”既明神君眼神里帶了一絲笑意,卻不是因?yàn)槿菥?,“因?yàn)槲姨崆胺铝私馑帲悄愕艿懿恢獜哪睦镎襾斫o我的。”
“阿玖,雖然我恨你母親,但你畢竟是我的兒子,如果你繼續(xù)安安靜靜的,你會一直是神君府的大少爺?!?p> “可你最終還是聽信了你母親的話······”
他知道以那個女人的隱忍決絕和狠辣,一定會趁此機(jī)會讓容玖在天帝面前立功的。
“動手。”
被父親冷酷的命令驚住,容玖心如死灰,但一股隱藏多年的恨意陡然升起,“父親還不知道吧?弟弟此時早就喪生在虛妄海了,哈哈哈哈哈!有弟弟陪葬我死也值了!”
就是死也要讓父親痛苦!
然而容玖等來的不是父親撕心裂肺地質(zhì)問,而是他的冷笑,“讓你失望了,你弟弟擁有神彈,哪怕對抗不了天帝府諸多神彈,炸開一條路卻是毫無問題。”
想到元熙,既明神君到底還是煩躁起來,踏步上前,一掌拍上容玖的頭頂,強(qiáng)悍的神力不可阻擋地侵入,容玖眼眸瞪大,體內(nèi)神力暴動,一寸寸摧毀著他的身體,七竅流血間連話都說不出來,心中的疑惑再也無法問出口:父親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
容玖的身軀轟然倒塌破碎,他在這世上看見的最后一個畫面便是祭臺上陡然亮起的刺目光芒,那是什么?是神樹在為他悲鳴嗎?他死了母親怎么辦?
既明神君放開手,看著容玖倒下的身體沉默不語,他并沒有想過要親手殺死容玖,可誰讓他臨死前要提元熙呢?
元熙是他的逆鱗,比他的命更重要。
晨一突然的驚呼打斷了他,“神君快看!太子他!”
他連忙抬頭看去,祭臺上,錦華一手對抗天帝掐在他脖頸上的手,一手將鳳王交給他的神器祭了出去,那是一枚碧綠的玉佩,看起來就只是一枚普通的神器,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天帝一開始也并沒有將那玉佩放在眼里,他輕蔑地笑道:“我兒是被嚇傻了?用一枚普通神器對付我?”
錦華沒有回答他,全力催動神器,神器的光芒瞬間將祭臺點(diǎn)亮,隨著神器力量彌漫開來,不止天帝,連臺下的眾人都察覺到了不同尋常。
一股古老神秘的力量夾雜著神器之力擴(kuò)散開來,天帝首當(dāng)其沖,令人心悸的毀滅之力襲來,迫使他眼疾手快地放開錦華,與此同時毫不猶豫地發(fā)動了本源魔力,這才堪堪將那股力量抵擋住,然而也僅僅是抵擋,并沒有消除。
天帝驚愕地呢喃,“這是什么力量?比鳳族力量還要強(qiáng)悍!”
錦華面上冷靜無波,心下也是駭然,鳳王交給他這枚神器時只說了用來對付天帝和天澤,說這里面有特殊的力量,卻又沒有準(zhǔn)確的說明,他原本一開始要掏出來的并不是這一枚神器,不過因?yàn)檫@玉佩剛好是最后放進(jìn)去的,順手一抓就最先抓到了它。
不曾想它的威力如斯,竟然逼得這魔族不惜暴露動用了本源魔力。
天澤感受到這股熟悉的力量,猛地看了眼鳳王,隨即躍到了祭臺邊,“這是煜月的力量,她就是用這個力量殺了妹妹的。我來幫您,父親。”
天澤抬手將魔力輸送進(jìn)祭臺對抗伏魔陣,天帝這才得以專心對付煜月封存在玉佩中的毀滅之力。
濃郁的魔力充斥著祭臺周圍,錦華蹙眉難過地道:“原來您真的被魔族附身了?”
天帝此時無心理他,他又將目光望向天兵和墨衛(wèi)們,“你們看見了嗎?天帝已經(jīng)不是我曾經(jīng)的父親了,你們還要繼續(xù)為他禍害同胞嗎?”
天兵們遲疑了,墨衛(wèi)們卻是在短暫的迷茫后再次堅(jiān)定了立場,“我們忠心的只有天帝,無關(guān)他是神還是魔?!?p> 他們心中清楚,之前已經(jīng)為天帝做過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早就令神界眾人痛恨,還不如一條道走到底,什么神什么魔,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只要今天天帝勝了,其他人便是謀反者,而非除魔英雄。
鳳王注視著祭臺上那枚玉佩,其實(shí)這也是大長老讓她交給錦華的,連她都不知道這東西威力這么大,剛才天澤說那是煜月的力量?
這力量是挺強(qiáng)悍,但終究限于煜月的實(shí)力,眼看就要不行了。
沒人看見,神樹正發(fā)生著變化,似乎感應(yīng)到了某種熟悉的力量,它漸漸開始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