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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醉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重返京都

清秋醉 思夏言 4169 2023-05-22 21:59:19

  從清泉灣回京都的這段路程,甚至要比梁傾月所能想象到的任何時刻,還要更加真實與虛幻。她沒有想過自己會真的有這樣的機會與燕云易獨處,就像是一切都已然安排好的一樣。

  梁傾月孤身倚靠在車廂之中,隔著一道木板,時不時地從小小的窗口中窺看著燕云易的背影。他全神貫注地驅(qū)使著車駕,馬車沿著官路疾馳,說是星夜兼程并不為過。

  她也曾勸過燕云易新傷未愈,不宜過度操勞,但是他并沒有給出任何回應(yīng),只顧著繼續(xù)趕路。

  看在梁傾月眼里,這未嘗不是他對自己的一種優(yōu)待,恐怕她離家太久不適應(yīng),若早一日抵達京都,便會早些安心順意。

  當然她全然不知道,在此時燕云易的心中,絲毫沒有空隙考慮這些兒女私情。

  自打離開清泉灣的那一刻,又或者更早一些,自從沈亦清先行一步啟程淄邑那時起,燕云易的閑散時光就暫時宣告終結(jié)。他深知京都城一定不會如同看起來那般平靜,而有種預(yù)感告訴他,安插在燕云騎之中的灑金樓細作,之所以能夠逃脫最嚴密的審查機制,以清白的身份潛藏多年,必然與京都城中的那些權(quán)貴脫不了干系。

  至于究竟是什么人,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群體,他們的目的是什么,燕云易并沒有什么思緒。

  更重要的是,他隱隱有種預(yù)感,眼下所面對的這些疑問,與十五年前看似毫不相關(guān)的陽山之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興許將這些問題都理清楚了,自己就有機會解開當年的真相。

  真到了那個時候,不僅能夠解開母親多年以來的心結(jié),還榮遠侯府和那些被牽連將士一個公道,更是能夠讓他徹徹底底地終結(jié)這些年來背負的羈絆。從前不覺得有什么,日復(fù)一日之際,只以為這一輩子都會這般簡單重復(fù)地過下去。

  直到不知從何時起他才如夢方醒,而那些在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的片段都在提醒自己,人可以有不止一種活法。

  這種觀念越是在他的意識里落地生根,燕云易便更加堅定地想要解決當務(wù)之急。只是他希望,到時候一切不會太遲,當自己能夠站在她的面前,彼此之間不再有任何阻礙。

  “燕將軍,我們距離京都還有多遠?”

  梁傾月的聲音柔柔弱弱地傳來,燕云易這才收束思緒道:“不出一日?!?p>  她愣了愣神,不僅沒有任何的激動之情,反倒隱約能聽出有些許的失望:“這么快?!?p>  這幾日里,雖然她與燕云易的交談有限,而他也顯而易見地保持著有些疏離的距離,但是就算是什么都不說,單就是靜靜地看著他的側(cè)臉,梁傾月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喜悅感。

  昨日他們恰巧遇上了一場山間的疾雨,雨勢過于龐大,以至于燕云易不得不將車駕??吭诼愤呉惶帩饷艿臉涫a下以作回避。

  梁傾月最是害怕打雷閃電的轟鳴聲,從前每逢下雨驚雷之時,她都會不管不顧地躲起來用被子蒙住頭,知道烏云散去的那一刻。這次也不例外,縱使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驚慌之情,卻也還是忍不住地顫抖,直到整個馬車都明顯地晃動起來。

  燕云易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想起齊王曾和他說過,自己的六妹在一眾兄弟姐妹之中性格最是溫和,雖然深受陛下寵愛,但是反而膽量極小,這么大的人了還怕打雷下雨。

  他并不是鐵石心腸,除卻與梁傾月之間相識多年之外,就算是單純將她視作自己摯友的親妹妹,她孤身一人踏出從未離開的皇城,流離在荒郊野嶺,也不能全然不管不顧。再者,想起梁傾月在清泉灣哭得泣不成聲的模樣,背后總有些不為人知的辛酸。

  燕云易說道:“如果太害怕的話就喊出來,會好受一點?!?p>  她并沒有真的喊出來,而他后續(xù)也沒有再說些什么??墒蔷褪沁@么言簡意賅的一句話,讓梁傾月感到自己的整顆心都逐漸踏實下來。

  車廂外面的大雨瓢潑,“轟隆隆”的雷聲時不時地在耳中炸裂開來。生平第一次,她不再覺得這是件值得驚懼的事情。又或者,在經(jīng)歷了比這不痛不癢的驚嚇要不堪回首成千上萬倍的慘淡回憶之后,此時的這個梁傾月再也回不到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模樣。

  雨過天晴之際,天邊映照著一抹彩虹。梁傾月驚喜地從車廂中探出半個腦袋,仿佛眼前的畫面絕不僅僅是尋常風光,而是前所未有的最為珍貴的時刻。

  梁傾月抹了抹自己不知何時留下的淚水,感動道:“燕將軍,謝謝你?!?p>  她只是知道,這次的淚水并不來源于這些日子將她束縛住的痛苦與悲傷,而是一種夢寐以求的幸福感。梁傾月清楚,這種轉(zhuǎn)瞬即逝的錯覺只是命運在和她開一個小小的玩笑,等回到了京都城,等到他們不再同乘這輛車駕,他依然是燕云易,那個屬于沈亦清而不是她梁傾月的夫君。

  所以眼下即將到達京都的消息,對于梁傾月來說,因為混雜著多種情緒而顯得格外躊躇。她不希望一切就這般戛然而止,確切來說,梁傾月實在是有些憎恨自己事事委曲求全,一味接受現(xiàn)實的退讓態(tài)度。

  尤其是在她見過了沈亦清恣意瀟灑,行為處事都照著自己的意思去辦,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之后,梁傾月余下的只有歆羨與欽佩之情。

  與此同時,她的心中蒙生出一個顯得格外叛逆的想法。

  一日的光景很快就過去,他們的馬車終于到達了京都城門。

  今日城門的守備丁同恰好是個八面玲瓏的聰明人,遠遠地便認出了穿著便服的燕云易。只見他孤身一人驅(qū)使著馬車,而非單騎一匹馬,想必此時車廂之中坐著的絕非尋常之輩。

  說來也奇怪,丁同雖然有著對見過的人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可是為人卻是出了名的生性膽小。別說是自告奮勇地挺身而出,就算是有什么危難可能會落在自己頭上,他都會毫不猶豫地逃之夭夭。

  丁同收到些風聲,說是驍騎將軍燕云易將會親自護送大梁的七公主回京都。且不論傳聞是真是假,這車駕上究竟裝的是什么人,單憑他燕云易這個人,丁同就絕不敢有絲毫冒犯之意,故此連搜都不搜,就將他連人帶車放了進去。

  “老丁,你這是何意?”

  同僚不解地問道,畢竟平日里對于這些往來的陌生面孔,丁同絕對是他們之中最為嚴格、檢查最為細致的那一個。原因其實很簡單,城門守備有連帶之責,一旦有所疏漏,將什么居心叵測的歹人放進京都,輕則罰俸,重則株連。

  依照丁同的為人,他可絕不會讓丁點危險落在自己頭上。

  很快就有人湊上來小聲問道:“哎?剛才那個是什么人呀,我瞧著也有點眼熟。是不是城里哪家的公子,不過穿著衣飾又很普通,瞧著也不像啊?!?p>  另有人嬉皮笑臉道:“老丁,你實話說,這人你是不是認識?”

  “也可能是他家的親戚。”

  丁同平日里沒少和這些城門口的兵油子插科打諢,只是這次卻極為反常地守口如瓶起來,隨意找了兩句說辭敷衍過去,很快就將他們打發(fā)走了。

  他的視線卻有意無意地追逐著燕云易消失不見的身影,在無人察覺之處微微攥起了拳頭,就好像隨之遠離的還有些捉摸不到的東西。

  進了京都城之后,那種撲面而來的盛世繁華之感還是那么的熟悉。

  倘若梁傾月從未離開過這片土地,也未曾見過萬安的慘況,或許會一直在這片歌舞升平的假象之中安然地生活著。不過再次踏足這片生長了二十余載的皇城之地,她的心情又是那樣的不平靜。

  “我就送到這里,公主可以自己進去?!?p>  聽見燕云易這句話的時候,梁傾月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哪怕是拉住他的衣袖也好,只要能夠傳遞出不希望他走的訊息。

  不過終究她也只是違心地點了點頭,與從前的無數(shù)次舉動沒有任何不同。

  燕云易只是神情淡漠地點了點頭,隨后消失在甬道的另一側(cè)。這是梁傾月第一次覺得,這個皇宮居然這么大,大得讓她感到有些窒息。那些高高的、朱紅色的宮墻,還有琉璃翡翠瓦,居然是這般冰冷。

  雖然從內(nèi)寺的口中,她早已知曉萬貴妃與梁成帝都在翹首以盼地等著自己,可是梁傾月卻并沒有如從前一樣,第一時間趕回自己的寢宮。

  她如夢方醒一般,又好似介于半夢半醒之間,兀自一步步地登上了紫宸殿的閣樓。梁傾月年少時,常常躲在這個地方,偷偷地看著齊王和燕云易等人上書房。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不知什么時候養(yǎng)成了這個習慣,閑來無事就會走上來,有時就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最終不免自嘲地笑笑。

  這次故地重游,梁傾月卻仿佛在頃刻間釋然,不再總是那般郁郁寡歡。

  “公主,您果然在這里!”

  來人是梁傾月的貼身侍女,她一臉心疼地看著形單影只的梁傾月,趕忙為她撣上一件披風:“這里風大,您還是披上些,免得受風寒?!?p>  梁傾月頗感意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p>  侍女道:“您日日都在寢宮之中,除了晨昏定省,便只會來這個地方,奴婢再是愚鈍,有豈會有不知的道理。”

  梁傾月自言自語道:“我竟不知自己這些年做了這么多蠢事?!?p>  侍女道:“您這是哪里的話,公主是重情義的人。只不過,眼下陛下和貴妃娘娘都在寢宮候著,就連太子妃和齊王殿下也來了。您要不還是先回去,要是想要過來還有的是機會?!?p>  梁傾月有些恍惚,下意識地有些慌張道:“這么多人......”

  那些天知地知、謹守在少數(shù)幾人之間的秘密,并不代表真的沒有發(fā)生過,也無時無刻不在梁傾月的腦海中折磨著她。她甚至不敢想象這樣骯臟的事情要是被任何人知道了,會發(fā)生怎樣的后果。

  侍女毫無察覺地笑著說道:“還不是因為公主您身份尊崇,深得陛下的寵愛,旁人哪有不敬重的道理?!?p>  梁傾月心知,這樣的殊榮,實在說不清楚究竟是福是禍。

  侍女見她遲遲沒有回應(yīng),還以為這是自己的寬慰起了效果,于是趕忙順勢說道:“公主,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梁傾月深吸一口氣,該面對的總沒有辦法逃避,更何況她的確有些事情須要征得父王、母后的同意才行。

  輾轉(zhuǎn)回到這個清幽雅致的庭院里,梁傾月有種前所未有的詫異之情。她似乎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好好留意這個自己每日飲食起居的地方,也沒有意識到這種對自己來說稀松平常的生活,竟是這樣得奢靡與華貴。

  可這種熟悉的安定感以及內(nèi)心的舒適,同時讓梁傾月清楚地認識到,她已然不能自拔。就像是她貴為大梁七公主的頭銜,縱使又愛又恨,卻已經(jīng)成了自己無從割舍、與生俱來的一部分。

  “兒臣給父王、母后請安,是兒臣不孝,讓大家操心了?!?p>  她輕柔動聽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緊張,舉止依舊是那般溫婉乖順,有種我見猶憐的美感。萬貴妃顧不得其他,一把將梁傾月拉到自己的懷里。

  她強忍著眼眶之中既是擔心、又是喜悅的淚水,一時之間反倒想不到要說些什么,只是輕輕地擦拭著梁傾月臉上的灰塵。

  梁成帝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許久之后,萬貴妃才帶著些喜極而泣的哭腔道:“月兒,你這一路有沒有受什么苦,有沒有餓著、凍著,我瞧著比以前瘦了,也憔悴了。”

  梁傾月并沒有露出哭哭啼啼的模樣,但是也極為配合地表現(xiàn)出感動的神情。

  太子妃蘇瀅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副溫馨的團圓場面,就好似局外人一般,可是表面上看起來依舊是平和的長嫂姿態(tài),挑不出任何錯處。

  齊王則是善意問道:“一切可還安好?”

  也只有他的關(guān)切之意,才能真正地彌合梁傾月心上的那個豁口,因為她很清楚六哥齊王與她之間才是真心實意的兄妹之情。

  梁傾月的淚水終究還是忍不住地掉落,可是說出的話卻格外驚人:“父王、母后,兒臣請旨嫁予燕云易為妾,還請父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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