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韻宅抬頭時,她便驚得合不攏嘴。
只見連片的月橘如雪海一般壯闊,綿延至前面的山腳。彷佛置身仙境一般帶著如夢似幻的絕美,令人稱奇。
年糅背著她走進,“我沿著河邊走的時候聞到了月橘花的味道……沒想到還真有這種仙境?!鄙垌嵳吭谒谋成?,鼻尖縈繞著濃郁的香味,讓人有些不真實的恍惚。
花朵成團抱簇,枝繁肥壯,不必春日的海棠遜色。粉蝶在花間飛舞,年糅把邵韻宅放下,放在花田中?!拔也恢獮楹?,就喜歡這月橘?!?p> 她眼神帶著慈愛地摸摸他的頭,“我喜歡海棠。”無關(guān)于誰。
“娘?!蹦牯圩?,和她面對面?!皠e為了一些不是真心待你的人心痛了。不值得?!彼@么一說,邵韻宅的心猛地又是一疼。
“我……我其實難過的是,這么多年的情誼,都是假的……”她微微揚頭吸氣,讓眼淚回去?!拔覜]事——其實我想得很開。就像皇上說的,有些事情……還是糊涂些好。不然難過只是我?!彼@一遭之后,不再想計較任何事了。
他們本就不該在一起。她這一世的命中注定是祁禎睿。她硬是逆天改命那就應(yīng)該受到懲罰。
她認了。
年糅還想說些什么,邵韻宅示意他別說?!翱纯催@處風(fēng)景。我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呢……還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不服不行。”
看著她的側(cè)顏,皮膚竟比花瓣白了幾分,真真切切的人比花嬌。
伸手擦去邵韻宅臉上的污漬,年糅赧赧道:“若是……若是……你和我一起在這個地方生活,你愿意么?”
邵韻宅眼神一僵,而后恢復(fù)笑意,“你這么問讓為娘好惶恐啊。跟表白一樣?!?p> 年糅的臉一紅,低下頭不再言語。
看著他浮腫的手臂變紫,邵韻宅有些心疼地拉過,“一會兒走的時候你別背我了。你看你的手。”
“死不了?!蹦牯垡琅f低著頭,不知在別扭什么。邵韻宅揉揉他的耳朵?!拔疫€從未問過你,可有喜歡的人了?想不想成親???”
“我——”他急切地抬頭,帶著慌張,但又像是被掐住了喉嚨,說不出一句話??粗@模樣,邵韻宅忍俊不禁。
“哎——不逗你了。糅兒已經(jīng)長大了,今后若是有喜歡的人了,跟娘說一聲,娘給你安排?!彼χ檬种覆洳渌哪?。年糅欲言又止,耳根都紅了,“娘,我,我能抱抱你么?一下就行——”
尾音未落,邵韻宅上去一下抱住了他?!昂煤煤谩鄙焓职矒岬孛募贡常澳闶悄锏膬鹤印湍愕艿苊妹靡粯佣际俏业拿?,娘什么都可以給你?!彼哪抗馍畛?。
年糅緊緊地回抱著她,“什么……都可以么……”
微風(fēng)佛過,花海一片翻騰卷舒。
“啊——娘娘!”毛珂從夢中驚醒,祁禎央連忙扶住她,讓她接著緩緩靠在自己身上?!皼]事沒事的……”他把衣服接著給她蓋好。不遠處侍衛(wèi)們還在搜找邵韻宅和年糅的蹤跡。她累極了,在一旁靠著祈禎央睡著了。
毛珂快崩潰了,“娘娘和年糅到底在哪兒啊……”她從祁禎央身上起來,“當(dāng)時我為何不跟著一起去,不攔著——也不會讓那個姜懷卿得逞。”
她恨得咬牙,祁禎央也是眼圈烏黑,兩個人皆是三天三夜沒好好休息了,沿著河流帶人一直搜尋,此時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
祁禎央揉揉干澀的眼睛,“在河邊撿到了丫頭的玉佩,若是她還活著定會再留下一些什么痕跡的……”
“娘娘……”毛珂擦擦眼淚,“子祥,我先說清楚,若是娘娘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我要殺了姜懷卿!”她恨得咬牙。
祁禎央連忙去捂她的嘴,“你這是——你殺了她你也活不了!你活不了豈不是也要我命了么……”
“殿下——此處有熄滅的火堆!”平隱喊道。他手中還有幾件華服和首飾。
祁禎央和毛珂一個激靈起身,“不論是不是丫頭,就沿著河往下找!總會找到的!”祁禎央十分激動。
毛珂提起精神,跑去上馬,“我先往前找,師兄帶人沿河細找,大家齊心協(xié)力總會快一些的!”
“我跟你一起!”祁禎央也上了馬。
這廂,年糅依舊固執(zhí)地背著邵韻宅走到了河邊,接著順著河流走。
“娘,我們以后再來一次這片月橘花海吧?!蹦牯郾持馈I垌嵳杨^支起來,看著前方有沒有村子或是人生活的痕跡。
“行啊?!彼S口一回。年糅的耳根一下子又紅了。
“你說,皇上會不會找咱們?”他問。
邵韻宅攀這他的肩,“不會。他可能這會兒都回京城了吧。然后珂姐和三哥會十分固執(zhí)地找咱們。”她的心里逐漸平靜。
年糅思索了一下,接著道:“其實……咱們可以不回去的。天大地大,哪兒都能活。”
“說什么呢。不回去你弟弟妹妹怎么辦。更何況……”邵韻宅玩味地彎彎嘴角,“萬人之上,金縷華服,權(quán)力地位,你不喜歡么?”
“你喜歡么?”年糅反問。邵韻宅未思索便回道:“喜歡啊。我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p> 他聽后,只是道了一句:“你喜歡我就喜歡。”便不再言語。
兩人無言走了一會兒,邵韻宅覺得氣氛有些不自在?!澳巧叮瑑鹤臃盼蚁聛戆?,我走一會兒?!?p> “你的腿都傷成這樣了,還怎么走啊?!彼氐馈?p> “我看到了——子祥——我看到了——娘娘!糅兒——”
身后一陣馬蹄聲,和毛珂急切的聲音。
邵韻宅幾乎是喊出來:“糅兒轉(zhuǎn)頭——轉(zhuǎn)頭——珂姐來救咱們了——珂姐——”她喊出來時快要哭了。祁禎央也高喊道:“真的是——丫頭——年糅——”
年糅轉(zhuǎn)過身,他并不興奮。
毛珂下馬急切地問:“可是哪里受傷了?啊……年糅,你的手……”
祁禎央也趕來下馬,把邵韻宅從年糅背上抱下來?!爸x天謝地丫頭你還活著。你若是有什么事我和諾梨真的會去殺了那個姜懷卿?!?p> 邵韻宅被祈禎央抱著,太多的情緒讓她一下就哭了,“三哥……珂姐……”
毛珂也是喜極而泣,“別哭了,咱們這不是重逢了么……快回宮去,讓子祥給你們療傷?!?p> 祁禎央夸贊著年糅,“你能救下你母后,真是了不起的,我真是錯怪你了。”
“你錯怪我兒子什么了?”邵韻宅問。祁禎央搖搖頭,“都過去了。咱們快回去吧。”
毛珂攔住年糅,“怎么不高興啊?”
年糅回神,“啊,太痛了?!泵娌寥ニ樕系难?,“是呢,自己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背著娘娘走了這么遠。咱們快回去吧?!?p> 邵韻宅看著年糅失落的神情,默默念道但愿是自己會錯了意。
天色近黃昏,大奉樂宮鍍上了一層金輝。
一路飛跑,身后的太監(jiān)宮女幾乎跟不上步伐。
“額——皇上慢點——”禾子眼疾手快地扶住險些被門檻絆倒的祁禎樾。他推開禾子大步進了麗春宮。
這是邵韻宅的寢宮,他今年到了大奉樂宮就未踏足進此地一步。
“皇后……”他輕輕喘氣。
邵韻宅背對著他,祁禎央正在給她敷藥。她的身子還是那么單薄,脖肩線如天鵝一般好看,細腰好似一手就能握住。
看到他進來,在場的人皆跪下行禮。
“皇后……”他又喚了一聲,聲音帶著顫抖。
祁禎央捏了捏邵韻宅的腳,示意祁禎樾在叫她。
“嗯?!彼D(zhuǎn)頭。
他瞬間愣住,心如刀絞。
她的眼神彷佛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個和她毫無關(guān)系的人。
就好像他們從來不認識。
張了張干澀的嘴,祁禎樾走近她,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岸迹寄睦锸軅??”
邵韻宅伸手不動聲色地把他的手撥開,“都是小傷,不勞皇上費心?!彼⑿α艘幌隆?p> 帶著恭敬禮貌和生疏的笑。
“三哥——她的腿怎么了?”他的心口被人緊緊揪著,連忙查看。祁禎央道:“這個沒事,幸好年糅把她的腿接好了。敷一些藥,不到半月就會好了。”
他這么一說,祁禎樾才想起當(dāng)時他沒拉住邵韻宅。他蹲下與邵韻宅直視,“你還在生氣吧?朕當(dāng)時——”
“皇上用過膳了么?”邵韻宅笑著問。
一下怔住?!皼]有?!逼畹濋锌粗拿佳?。邵韻宅又是一笑,“那就快去用膳吧,晚了就不好了。行了,三哥給臣妾也敷完藥了。臣妾想休息了。”
祁禎央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詭異,他快喘不過氣了。
“那——我先走了?!彼w快地收拾好東西,帶著一屋子的人呼呼啦啦地撤了出去。
毛珂明顯還想留下,被他硬拉著帶了出去。
邵韻宅看著他們都走了,有些不安,她越是偽裝著若無其事就越是不安?!盎噬希浅兼菹⒘??!?p> “朕陪著你?!彼鹕硐肴ケ垌嵳?,她下意識地站起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無視他錯愕的眼神,邵韻宅連忙道:“臣妾真的累了,請皇上先去讓禧妃伺候吧?!彼呎f邊往后退,祁禎樾上去一把摟住她,“別逃?!?p> 他的樣子……邵韻宅看出了無助。
“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朕?”他幾乎是用氣聲問出的。
邵韻宅推著他的胸膛,“皇上說什么呢,臣妾哪里會怨你啊,臣妾……怨拓跋元,也不會怨皇上?!?p> “朕把他殺了?!彼拖骂^,邵韻宅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這幾個字,邵韻宅驚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