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珂聽得心驚,又不敢開口問邵韻宅是不是說笑。邵韻宅看著她緩緩道:“看你嚇的。咱們……先回去吧?!?p> “我去叫王爺?!泵尕M敢怠慢,立刻跑去,找祁禎樾。
書房中,祁禎斟上了茶:“沒想到這么快就走到這一步了。我當(dāng)時看父王對你的態(tài)度,以為還要許久才會轉(zhuǎn)變。”他說罷,又默默嘆了口氣。畢竟他知道,祁禎樾能這么快得到賞識,邵韻宅沒少出點(diǎn)子。
接過他的茶喝了一口,祁禎樾道:“皇后哪兒怎么樣了?”
“哎,今早還聽德妃娘娘說,皇后近日心神不寧,狀態(tài)不佳,處理后宮事宜還要靠著德妃娘娘和其他貴妃幫扶?!逼畹澭氲靡獾匾恍?。
祁禎樾也滿意地彎彎嘴角。
“那……父王那邊……”祁禎央欲言又止,祁禎樾沖他擺擺手?!拔颐魅杖ヒ惶藮|宮。”
“王爺,諾梨姑娘求見?!逼畹澭氲碾S從進(jìn)來道。
“是不是丫頭怎么了……”祁禎央和祁禎樾一同站起身,出門只見毛珂俯首立在門口。
“諾梨,丫頭怎么樣了?”祁禎央問。
毛珂搖搖頭,“不是。娘娘想回去了?!彼戳搜燮畹濋?。
祁禎樾淡然到仿佛置身事外,仿佛一切與他無掛。毛珂心頭一股怒氣油然而生,迫于主仆身份,也不敢發(fā)作。
“禾子,走了?!逼畹濋薪羞^隨從,跟著毛珂去醫(yī)館。
“三哥,明日你來府上吧。今日我就先告辭了。”
祁禎央看他又恢復(fù)了拒人于千里的勁兒,暗暗白了一眼?!芭叮懒?。”
邵韻宅在回王府的路上,一眼未看一旁的祁禎樾,她一直偏頭看著窗外的熱鬧光景,商販早早關(guān)門回家過年,孩童在放著鞭炮,與此時的她,格格不入。
馬車到了王府門口,毛珂小聲道:“娘娘,下車吧?!?p> 邵韻宅回神,下車時,祁禎樾朝她伸手,她有意避開,不理會他。她跳下車,并不進(jìn)去。
“王爺,如今我已不是王妃了。”邵韻宅冷冷道。
“嗯。”祁禎樾轉(zhuǎn)頭,看著她。
她接著道:“我已不是王妃,只是一個庶民,根本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闭f話時,她竟毫無感覺。除了四肢發(fā)冷,她渾身麻木?!斑€請王爺發(fā)發(fā)慈悲,放過年糅,把他給我。我定會帶著他遠(yuǎn)走高飛,此生都不會再和王爺相見?!?p> 祁禎樾一把拉住她,力度大到仿佛要把她的手腕捏碎?!澳闳缃窆延猩碓?,能去哪兒?!?p> 聽了他這話,邵韻宅譏諷地輕笑一聲,“那我在王府算什么呢?下人還是棄妃?”她的話莫名刺耳,祁禎樾皺眉道:“你先在府中把孩子生下來……畢竟這是皇家血脈。”
“你說這話真他媽可笑----”邵韻宅忽然情緒失控,她用了甩了兩下祁禎樾拉著她的手,無果。
“你如此薄涼自私,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也不是來遭你冷眼,受到算計時連委屈都說不出的,我不會造這個孽--”她的手冰涼,祁禎樾不想跟她在雪中爭執(zhí),強(qiáng)行拉著她回府中。
一路被他扯著,府中大大小小的小妾仆人皆躲得遠(yuǎn)遠(yuǎn)地不敢靠上來。葛芙一臉洋洋得意,小聲對許珺茹道,“叫她平日囂張,這一下可算是翻身難了……”
許珺茹瞟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你放手------”邵韻宅劇烈掙扎了幾下,她深知有多少人在看,也知有多少人在笑話?!巴鯛?shù)降讏D什么?!”她幾乎是嘶吼著問。毛珂站在不遠(yuǎn)處,也不知該不該上前。
祁禎樾也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看著她,忽然發(fā)覺他捏著邵韻宅的手腕被捏出了一圈紅印,他連忙放開手?!拔艺f了,在孩子出生前你哪兒也不能去。”
“孩子?”葛芙嗤笑,“便宜這個臭丫頭了?!鄙砼缘钠渌右彩敲嫔鳟悺?p> “哎,珺茹姐姐,這丫頭如今也不是王妃了,自然不該再留在王府里,就算留下,也是棄妃……”葛芙在許珺茹耳畔說的什么,許珺茹沒聽,她只是深深看著祁禎樾。
突然冷笑一聲,邵韻宅心如死灰地看著他,泛紅的雙眸滿是絕望。
“娘------”
年糅忽然推開眾人跑來,管家沒能拉住他。
“誰把他放出來的----”祁禎樾大怒。躲在人群后的洛酒兒抖了一抖,不敢吱聲。
年糅跑到邵韻宅身邊,邵韻宅一把抱住他,“他們打你了嗎,孩子?”
“沒有……”年糅小聲抽泣。
“來人,把少爺拉開!”祁禎樾道,下人正要上去,邵韻宅把年糅擋在身后,“王爺,有什么沖我來--誰也別碰他!”
“王爺。”葛芙帶著幾個小妾上前福了福身子道:“王爺,這丫頭說得對,早已不是王妃了,理應(yīng)也不能在府中,可若是懷了王爺?shù)暮⒆樱蔷土懋?dāng)別論了?!?p> 祁禎樾瞪著邵韻宅,根本沒聽她說什么。
邵韻宅往后退了幾步,道:“我說了我會把孩子打掉,為何你就非要讓我們之間變得反目成仇,逼著我恨你呢?”她是真感覺冷了,由內(nèi)到外。
“王爺你看,這丫頭還囂張起來了,妾身覺得----”
“住口!”祁禎樾怒喝。
嚇得葛芙連忙跪下。后面的許珺茹譏諷地一笑。
“這還輪不到你插手?!逼畹濋欣渎暫鹊?。
邵韻宅覺得十分凄涼好笑?!叭羰且酝?,你是因我的家世和我們家的地位,給予我寵愛和縱容;可如今什么都沒了,你為何還要留我在身邊呢?別說什么孩子,你根本不喜歡孩子。你若對孩子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憐愛就任由我把墨墨送走了。你不喜愛年糅,更別說斌兒--你……”她雙眸睜大,拉著年糅又往后退了幾步。院子里的水缸中的倒影,是自己的絕色容顏。雖然憔悴了幾分,但也惹人憐愛。
那一剎,她忽然明白了。
她靜靜看著水面上的自己,忽然覺得好笑。
下一世她吃了長得不好看的虧,這一世,這美貌竟成了一條咬在她身上的毒蛇。
“為了這張臉吧----”邵韻宅抬頭看著他,正視上他的目光。“喜歡的是這張臉吧……”她苦笑著伸手撫摸她的臉。
“你別這樣……”祁禎樾覺得她如今任何一個過激的言語就能讓她崩潰。
“別……我沒有什么意思,我只想你好好的……”祁禎樾放緩聲音,朝她伸出手。
邵韻宅搖搖頭,“那我問你--若我不是這幅樣子,你此時此刻還會這么說么?”年糅也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扯扯她的袖子,“娘……你怎么了……”
祁禎樾忽然走近她,步子很快。
“我會?!彼穆曇舻偷弥荒茏屔垌嵳湍牯勐牭?。
他的神情越是認(rèn)真,邵韻宅就越覺得諷刺。當(dāng)初何不是被他認(rèn)真的樣子所騙。
“你,放,屁。”邵韻宅一字一字道,說罷她伸手飛速打碎了水缸邊的花盆,一聲清脆,嚇得在場眾人一驚。
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她便已選雷不及掩耳撿起了地上的花盆碎片劃破了側(cè)臉!
“你瘋了----”祁禎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碎片打掉。
“娘娘----”毛珂朝她跑去。
“娘----你干嘛?。蹦牯圩ブ垌嵳蘖顺鰜?。
祁禎樾的手捂住她的側(cè)臉,那道傷痕從鬢角一直劃到了嘴角,血止不住地從他的指縫中涌出,劃過他的手背,留下鮮紅的血痕。
“呵呵呵呵呵……”邵韻宅大笑。
“你這個------瘋子!”祁禎樾怒不可遏,渾身都在發(fā)抖,“來人?。刑t(yī)----叫太醫(yī)----”
邵韻宅一直笑,她越笑,他越生氣。
“我傷害不了你,那就傷害你喜歡的東西……”邵韻宅凄厲地道,“你真以為我不敢死?”
“你敢死----”祁禎樾沾滿血的手忽然捏住她的下巴,“你敢死我就敢讓年糅生不如死--”他收緊手指,邵韻宅的下巴被捏的生疼。
“你他媽才是瘋了----那你自己的親兒子威脅我!”邵韻宅沒想到祁禎樾會無情道這個地步,她緊緊攥住年糅的手,生怕她沒有握緊,年糅就被他帶走。
年糅更是兩眼瞪大,看著祁禎樾。
血越流越多,雪也越下越大。
“王爺,如今我什么都不值得留戀了?!鄙垌嵳嗥嘁恍Α!胺胚^我吧?!?p> 祁禎樾緩緩放開捏著她下巴的手。“你如今懷有身孕,還是先生下孩子再說吧。這會兒先去看看你的傷……”
“王爺----妾身斗膽請柬?!痹S珺茹忽然出來。
祁禎樾扭頭看著她,并未搭話。
許珺茹接著道:“如今娘娘已經(jīng)是庶民了,這姑娘的性子太烈,懷著孩子留在府中實(shí)在不妥,也毫無地位;王爺若非要留下,皇上或皇后娘娘怪罪下來,也是大家委屈。不如就先把姑娘安頓在春華觀,既可修身養(yǎng)性地安胎,又說得過去。等孩子生下來后,再議該給姑娘個什么身份?!?p> 此番話得體又周到,邵韻宅一瞬間竟對她有了幾分好感。
“哎----如此甚好!”葛芙連忙附和道,“還是珺茹姐姐想的周到!”
“求王爺應(yīng)允。”邵韻宅跪下道。眼前最好的辦法,就是許珺茹說的,她如今不想見到祁禎樾,祁禎樾又不會讓她輕易離開。
“你……”祁禎樾有些疲乏地閉上了眼。
“求王爺應(yīng)允?!鄙垌嵳终f了一遍。
祁禎樾衣袖下的手攥緊雙拳。
“求王爺應(yīng)允?!鄙垌嵳蛔忠蛔智逦赜终f了一遍。
血順著她的下巴落入地上薄薄的雪中。
天地仿佛凝結(jié)。
“允。”祁禎樾仿佛被抽干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