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的過程很順利,僅僅大半柱香功夫后蕭大娘子就滿臉堆笑了,跟楊達說話時的聲音甜的膩人,楊達也越發(fā)的不正經起來。
這場景看著怪膈應的,加之事情也多,柳輕候就想起身告辭,卻被楊達給叫住親自領到了門外。
門外院中不知何時牽來了一匹馬,長得怪好看的,馬旁邊還有一輛車蓋的嚴嚴實實也不知裝著什么東西。
“車里的五十貫錢和這匹馬都是東主特意吩咐給你的謝禮,以酬你昨日之功的。錢也倒罷了,只是這匹馬可是正經由隴右過來的良種,才剛滿一歲口不久,你得經心著點兒,別給糟踐了”
“給我的!”柳輕候心中大喜。十文為串,百文為吊,千文為貫,一貫就是一千文,五十貫那可就是五萬文。當下正值開元盛世,物價不高,一文錢就可以在路邊的胡餅攤子上買一枚胡餅,且絕不比后世兩塊錢一個的烤餅來的小。
以這并不科學嚴謹的購買力換算,這五萬文的購買力幾乎不差后世的小十萬塊錢了,還別說另搭著一匹好血統(tǒng)的良駒。
雖然早知道楊崇義可能會意思意思,對此也有心理準備,畢竟昨天事兒辦的還算漂亮,但人這真一出手,那感覺就是一個字:壕,不給首富跌份兒。
這下好了,除了無色那里送一些,剩下的轉型升級也能有著落了,至少啟動資金是有了。
跟首富需要客氣嘛,至少柳輕候沒有,謝過之后大大方方的就收了。
楊達笑瞇瞇的點點頭,又將柳輕候拉到一邊說了一番話后親自將他們送了出去。
出側門轉出巷子看不見之后,蕭大娘子立時停住步子將柳輕候轉來轉去好一番打量,“嘖嘖,這不過就出去一晚上加大半天,怎么得的賞錢比南曲最當紅的阿姑都多,小和尚你到底賣的啥呀?”
“我賣……我啥也沒賣”柳輕候沒心思跟她斗嘴,心里還在想著楊達剛才說的事兒。
楊達是代楊崇義在招攬他,只要愿意過去蕭大娘子這兒自有他們去說。過來之后也沒什么苦活兒累活兒要干,就是做清客。至于待遇嗎,月俸五貫起跳,賞格另算,包食宿,包一年四季衣裳等等不一而足。
這事兒昨天楊崇義在大慈恩寺側門前就提過一次,今天又提,就是拒絕也著實讓人為難,好在楊達并沒逼著當場給答復,給了時間讓他好生想想。
兩人離開的時候楊達也到了楊崇義的公事房中。
楊崇義正伏案寫著什么,沒抬頭“人走了?”
“走了”
“如何?”
“除了年紀小、賣相佳、懂些佛禪之外也沒見有什么特異之處啊”
楊崇義寫完要寫的東西后擱下筆,“年紀小,賣相佳,能得王夏卿及中官贊許佛禪也不必說,更有捷才。這幾樣湊在一人身上已是難得,更重要的是他那天然自帶的一股子貴氣”
這還真是越說越玄了,一個跟賤人身份的奴婢們都那么客氣的人能跟貴氣沾上邊兒,這不是反社會嘛,“貴氣?”
“對,昨天那位中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不怕杰馳你笑話,我對著心里都發(fā)怵,但無花那小和尚在他面前卻是揮灑自如,別說怕了,就連一絲拘謹我都沒看出來,好像他面前坐的就是個普通人。
你再想想當日小廟里的經歷,身為和尚手持葷雞,雖衣著襤褸但面對我等與王夏卿時可有半點害怕局促?你們文人常好說平交王侯,但易位而處又有幾人真能做到?他又非王夏卿那樣的五姓七望出身,這不是天然自帶的貴氣是什么?若說前面那些還能找,再加上這一條你往哪兒找?對了,雖然如此,此子居然還能保留赤子之心”
楊崇義說到這里約莫是想到了柳輕候咬金子的怪模樣,臉上露笑,“王夏卿和今天這位中貴人獨對他青眼豈是無因?他這每一條每一款都是貴人們喜歡的啊,也是別人學都學不來的。這樣的人務必要為我所用,若非我明天就要動身去泰山,招攬他的事兒就該我親自來辦”
楊達暗暗咋舌,“東主放心,此事我自會上心著辦。只是看他剛才的意思,似乎并無來楊府的打算?!?p> 說到這里楊達也是滿臉的不解,“前晚我去接他時也曾套過話,無花在醉夢樓一年的年俸不過兩貫四,連東主許他的零頭都比不上,就這還不愿意過來,這……真是怪哉,不可理喻!”
楊崇義聽的哈哈大笑,“剛跟你說過這小和尚是非常之人就忘了,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又有什么怪的。他若當下不愿過來也別逼著,等他一年又如何?對了,讓你問那晚服侍他的那些下人可問過了?有什么異常?”
“異常倒還真有,這小和尚竟然對每一個服侍過他的下人不厭其煩的道謝,聽那些人說能感覺出來他的道謝是出于真心,一個東主請來的良人貴客卻跟奴婢這么客氣,嘿,還真是怪”
“哦,還有此事?”楊崇義笑出聲來,“身上的佛性藏都藏不住了,還口口聲聲不想當和尚,哼”
見楊達不解,楊崇義繼續(xù)解釋,“當今世上有誰會,又有誰敢將中貴人及王夏卿和我等看的跟那些賤人奴婢一樣,除了我佛視生如一,佛性眾生平等之外你要怎么解釋?”
“但他要吃肉要喝酒,瞅著樣子若是年紀再大些怕是女人也要的”
楊崇義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剛才所說種種異常處再加上你此刻所言,這赤子佛性的無花竟是個活生生的妖僧,不過妖僧好??!
要就給他,咱家還缺這點子酒肉和女人!追溯根源佛門原不禁酒肉,只需三凈即可。至于女人嘛,你沒聽王夏卿說,六朝時有佛子之譽的鳩摩羅什大師那也是有好些個妻妾的,越是妖僧做名僧就越容易,名僧要是跟一般和尚沒個區(qū)別,那些貴人們又豈會有興趣與他交游?”
這最后一句一點出來,楊達立時就明白了,無花想不想做僧侶不重要,能不能做高僧不重要,甚至是個妖僧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做名僧,做那種能交游于王侯貴官之家,就像魏晉南北朝時支遁、慧遠那樣的名僧。
“這一年里他過不過來先可不逼迫,但促著他學習的事兒你得抓緊,要想與王侯貴官們交游,僅憑一點佛禪是遠遠不夠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煎茶酒令、雙陸插花……要學的多了去了,可以不必精通但該懂的卻必須要懂
此前圣天子巡幸東都一年多,再加上此次封禪泰山一來一回,長安安靜的太久了!等這次封禪結束皇駕返京,不知得有多少宴飲酬酢,屆時這小妖僧我可是要大用的。
不將他捧成赤子佛心,色藝雙絕的名僧絕不甘休。到其名動京華成為各家貴人府上的上座之賓后,該咱們的跑都跑不了”
最終楊崇義在臨行前就小和尚之事交代的就是人可以等,但培養(yǎng)得先行。學習的項目多可以不必都精通,但該懂的一定要懂,最起碼與人交游時能說上話,不露怯,總之就是往高雅脫俗上整,往名僧上整,往公關頭牌上整。
“此事辦好了就是大功一件,你且去思慮思慮如何行事吧。另外,把幾位掌總管事叫來,我還有話吩咐”
楊達皺著眉頭出去了,心中免不得腹誹幾句,大家都是當清客混飯吃,憑什么你個小和尚就這么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