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壯闊的餐廳里,樂曲連綿起伏,跌宕幽遠(yuǎn)。
恍如情人的低低輕語,只是在這三人之間,尷尬之意多多少少的被幽暗的燈光,不急不緩地溫?zé)嶂?p> 斯塔·辰吃了幾口,全然沒有顧及到食物的味道。他總是看向?qū)γ娴耐裨隆K玫拿嫒?,在餐桌上的茶花背后,隱隱若現(xiàn)。既熟悉,又陌生。
她的笑靨嫣然,不禁讓斯塔·辰想起過去與他斗嘴的小姑娘。那個時候,婉月不過百來年,生得嬰兒般的圓臉蛋,跟在皓邪后面。
那時候,無論她說什么,斯塔·辰都喜歡和她對著干,也因此免不了一見面就吵。
現(xiàn)在,這樣的婉月,面容雖然還是那人,脾氣卻不是那人了。只是,剛剛的眨眼吐舌,又把斯塔·辰的思緒拉到從前了。
這頓飯吃得異常安靜。
看得出,這位堡主人是一個食不言的人。婉月喝了一口冬瓜汁,又嘗了飯后甜點(diǎn),放下刀叉,看樣子是吃飽了。
“合胃口嗎?”堡主男子端著酒杯,杯中的紅酒如女人烈焰紅唇般誘惑。水晶高腳杯后的面孔,是理性與感性的交匯。他的目光凝聚,眉毛深而微蹙。輪廓硬朗,又不失柔和。
他像一只已經(jīng)成熟的雄獅,雖然有著年輕俊美的外表,卻又有著常人無法洞察的內(nèi)心。
他注視著婉月的雙眸,多的是尊重,和顧及。
婉月淡淡微笑回望這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說:“挺好的。無論是牛肉還是糕點(diǎn),都是我喜歡的。不好意思。剛才,看你說我的朋友,所以才――”
男子的耐心在這一刻淋漓盡致,他一刻也不挪開自己的雙眼,只注視著婉月的眸子,和她被看得不好意思的低首等小動作。一個字,一個細(xì)微的語氣都逃不脫他的眼睛和雙耳。
斯塔·辰看著眼前,抽動了一下眼角。
這時,男子說:“哦,原來,他是你的朋友?!?p> 朋友?
斯塔·辰還是第一次聽到婉月這么說。她把關(guān)系定在“朋友”這一層上。
“認(rèn)識這么久,只是朋友?”男子繼續(xù)問,聲音溫柔,笑意淺淺。
斯塔·辰說:“你究竟是誰?”
他看著男子說話的樣子,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但是,這張臉,確是陌生的。
“你怎么知道我們認(rèn)識很多年?”斯塔·辰的語氣帶著些許審視的意味。
男子說:“熟人?!闭f著,站起身,招呼管家,“帶月兒和這位王儲上樓去休息?!?p> “是?!惫芗椅Ⅻc(diǎn)頭,轉(zhuǎn)身走向婉月。婉月對男子說:“謝謝你的招待,明天,我們天亮就離開?!?p> 男子沒有回答,只是淺淺一笑,說:“先上去休息?!?p> ……
走廊里,斯塔·辰打發(fā)了管家,和婉月兩人獨(dú)自走在長廊里?;璋档臒艄庀?,墻壁上的畫像散發(fā)著顏料的歷史味道。
婉月提著裙擺,邊往前走,邊不時抬首看一眼旁邊默默不語的斯塔·辰??此性捰植徽f的樣子,想問又不問。
這一路,直到到了婉月的房門口,都是安靜的。
婉月剛?cè)グ磯洪T把手,斯塔·辰就一掌拍在門邊上。把婉月嚇了一跳:
“你干什么,嚇?biāo)廊肆?!?p> 這樣的語氣,與千年以前的婉月相似。斯塔·辰楞了一楞,控制語氣說:“女孩子,怎么跟陌生男人走那么近?”
婉月一聽,這叫什么話,于是昂起臉,望著斯塔·辰:“關(guān)你屁事!”
斯塔·辰被頂?shù)脨炘诙亲永铮镁?,他才說:“吃飯而已,就給你準(zhǔn)備一套衣服,眼神也不對,那個人,對你沒安好心。哥這是擔(dān)心你被騙了。這樣,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p> “神經(jīng)病,誰才是你妹妹,我進(jìn)去了!有病!”說著,婉月打開門,從斯塔·辰的手臂下鉆進(jìn)里屋。正要關(guān)門,被斯塔·辰一掌抵在房門上,婉月怎么關(guān)都關(guān)不上。
“到底想干嘛啊大哥!”
斯塔·辰手臂的力氣松了松說:“那個人對你心懷不軌――”
婉月又要關(guān)門!
“晚上別亂開門,有事找我,敲一下墻,我就過來。”斯塔·辰說。
“不會有事找你的,放心!”婉月不耐煩地關(guān)上門。
咔~門再次被打開。
斯塔·辰露出笑意,俯視婉月。
婉月把裙擺往內(nèi)一拉,說:
“抬腳,踩到了!”
斯塔·辰趕緊抬腳,“哦”字還沒出,門就砰的一聲再次被關(guān)上。
寂靜和孤獨(dú)在這一刻不知怎么,突然襲上斯塔·辰這位王儲的心頭。他以為婉月有話和他講,結(jié)果只是拉回外面的裙擺。
這樣的失落感使他不禁去觸碰衣服內(nèi)的那枚月牙墜子。他手指摩挲著,墜子的下端不明顯的地方,還印有代表主人身份的字:
“婉月”
斯塔·辰轉(zhuǎn)身走到自己房門前,解開門把上的關(guān)聯(lián)咒,剛要開門,瞥見門腳有什么東西,之前沒見過,一定是試圖開門進(jìn)去的人留下的。
斯塔·辰心想著,彎下腰,撿到一縷金絲。
這金絲上赤紅的松絨,倒有些像那人袖子的縫邊兒!
“不可能啊,他明明和我們一起吃飯?!彼顾こ阶匝宰哉Z道。
他打開房門,走進(jìn)去,鎖上門,走到沙發(fā)邊坐下。又細(xì)細(xì)端詳這縷金絲。這就是那個男子的。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氣,下樓時,從那人身邊經(jīng)過時,不經(jīng)意聞到。
斯塔·辰坐在沙發(fā)上,陷入沉思,難道是分身術(shù)?
另一間房內(nèi),婉月?lián)Q下了不方便的禮服裙,換上管家給她拿來的睡衣,此時,正坐在床頭,打量著這間寬敞而古老的房間。
看著看著,睡意就來了。
婉月入睡后,隔壁的斯塔辰卻遲遲睡不著,他翻動日記,念了一遍又一遍顯影咒,日記本中空白的地方還是一個字都沒有。之前出現(xiàn)的遠(yuǎn)古字符,也消失無蹤。
整個古堡似乎都沉睡下去,唯有這里還亮著燈。斯塔·辰放下日記本起身去了浴室。
另一邊,婉月睡得并不踏實(shí),她低聲嘟囔,手指在空中亂舞:
“不要追我……”
聲音含在喉嚨嘍,咕咕噥噥,地聽不清。
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半點(diǎn)。窗外的黑烏鴉停在煙囪邊緣,向下俯瞰。
婉月的雙耳被門外一陣嗚咽的聲音吵醒。聽上去,像是小孩子在哭。她不耐煩地拍了拍床,抱過枕頭,鉆到下面,堵塞耳朵,然而,聲音并沒有半點(diǎn)減弱。
婉月丟開手里的枕頭,半睜的眼和煩透的面孔使得她伸手把臺燈開起來。
房間里的黑暗被趕跑了一大半。
婉月這時才聽清楚,原來那聲音不是小孩子的哭聲,倒像是,搬東西拖地的聲響。
“搞什么!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覺了!”婉月跳下床,撒著拖鞋,甩手氣沖沖地一力按下門把:
“能不能明天――”
走廊里,昏暗的燈光下,沒有一個人。
當(dāng)然,更沒有誰在搬東西。
這樣的安靜,就像一個人半夜對著停尸房里的暗格們大喊能不能安靜一樣。
婉月的脊背一陣酥麻。她的腳停在門邊,手還搭在把手上,簡單來說,她呆住了。
走廊里的壁燈,此時只亮了一盞,周圍的黑暗如惡鬼嬌笑般,露著陰森的白牙。
之前的聲音,也停止了,仿佛一個夢。婉月站在門口,眼睛卻盯著走廊盡頭的小房間。剛才的聲音,似乎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然而,腦海里鬼魅的想法讓婉月躊躇不動。那扇門在盡頭里,如魔鬼招手一般,在看不清的現(xiàn)實(shí)里,發(fā)著銀色璀璨的光芒。
這些光芒,如萬顆星星,在黑暗里,給人以光明的錯覺,殊不知,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充滿鮮血的污點(diǎn);越是吸引人奮不顧身探尋的東西,越是要人付出生命的代價去換得一睹真容。
婉月橫了把心,她想去看看那扇門里究竟有什么!于是,她的手掠過古老的門,步子微啟。
經(jīng)過斯塔·辰的門口時,房門被打開――
“干什么去!”
尹婉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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