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回家
凌晨兩點半的野火網(wǎng)咖燈火通明，網(wǎng)吧里叫罵聲，鍵盤聲，呼嚕聲交織在一起，那是專屬于網(wǎng)吧的華麗樂章。
老頭子整個人靠在二樓的樓梯口，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中間夾著冰紅茶飲料瓶的瓶口，渾濁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門口的方向。
肖遠洋一路小跑，先陸之眠一路跑回了網(wǎng)咖里。
就像心靈感應一樣，肖遠洋一推開門就對上了老頭子的眼睛。
“哎媽，要命了。”肖遠洋在心里給自己祈禱，明明老頭子平時都不會起這么早的，怎么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老頭子這是干什么呢？”肖遠洋靠近吧臺問了一句，總感覺今天這個氛圍不太對。
吧臺里的小伙子也只是搖搖頭，老板醒了之后就讓他找肖遠洋，其他的什么也沒說。
安靜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肖遠洋把外套扔在吧臺上，往樓上走去。
“老頭子你找我？”肖遠洋跟老頭子保持著三四個臺階的距離，目光落在了老頭子手里的那瓶冰紅茶上。
只有心情煩躁的時候老頭子才會喝冰紅茶，平時都是礦泉水。
喉結(jié)上下滑動，老頭子抬眼看了看肖遠洋。
“今天幾號？”
“28號?！鄙钤谝黄鹗畮啄辏みh洋一聽到老頭子的問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拿我的卡去給那個臭小子打錢吧，就跟往常一樣?！?p> 不知道是因為紅茶喝多了的原因還是什么別的，老頭子的嗓子有些啞。
老頭子嘴里的那個臭小子，其實是老頭子唯一的兒子。離婚之后一直跟著他媽媽生活的，老頭子每個月都給他的兒子打錢。
但是，從有一天早上老頭子的兒子跟老頭子吵了一架之后，這卡里的錢對方就再也沒有收過。
具體是因為什么，老頭子自己不肯說，誰也都不知道。
在固執(zhí)這一點上，老頭子和陸之眠才是真的父子。
“天一亮我就去打?！毙みh洋余光看了一眼在樓下徘徊的陸之眠。
兩年前，陸之眠離開野火網(wǎng)咖的時候老頭子也很生氣的，禁足，沒收手機什么的這些招數(shù)都用過，可陸之眠還是走了?，F(xiàn)在陸之眠回來，肖遠洋當然是雙手歡迎，但是老頭子這一關(guān)就得靠陸之眠自己搞定了。
“老頭子，你看看誰回來了？”肖遠洋給陸之眠牽了一條線。
老頭子交代完事情之后就起身要上樓去，喝剩下的冰紅茶就那么扔在了樓梯口。
“誰回來也不干老子的事情?！崩项^子聲音里有那么一絲絲的不耐煩。
陸之眠拽著自己的衣角，掩飾自己的緊張，兩年沒見，感覺老頭子又老了許多，原來挺拔的后背也有些駝了。
“老頭兒！”陸之眠鼓起勇氣先開了口。
聲音不大，但足夠老頭子聽的清楚。
在這個世界上，這樣稱呼賈老頭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肖遠洋，一個就是陸之眠。
有多久沒聽到陸之眠的聲音了，賈老頭自己都沒有印象了。
還他媽以為自己進棺材板里面之前都見不到這小子了。老頭子原本煩躁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這小犢子當初走的那么舒坦，老頭子也想要皮一下。
“這不是職業(yè)選手陸之眠嗎，UF的專業(yè)訓練室玩膩了，你又想起這個街邊的破網(wǎng)吧了?！崩项^子的語氣中沒有調(diào)侃，是硬生生的陳述句。
“對不起?！标懼呦脒^很多次和老頭子之間的對白，可在腦海中篩選完畢就剩下了這一句。
老頭子說過，他去UF早晚有后悔的那一天。
只可惜，那時候，陸之眠不相信。
“學會服軟了？當年你走的時候不是挺強勢的?！崩项^子又坐回到樓梯口，剛才喝剩下的冰紅茶直接扔進垃圾桶里。
陸之眠走上樓梯，他記得，兩年前他走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同樣的位置，甚至連老頭子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陸之眠不說話，這是意料之中的情況。
老頭子當年反對他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老頭子怕他吃虧，怕他吃苦。老頭子前半生一直在電競?cè)锓瞰I自己，他怎么會不明白其中的復雜。陸之眠這種心里只有游戲的人適合電競沒錯，但是不適合那個圈。
“走的時候怎么說的，不拿到銀龍杯，不在電競?cè)﹃J出來個名堂就不會回來。你這個傻小子，出發(fā)點就已經(jīng)錯了?！崩项^子喃喃自語，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年輕人，都愛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現(xiàn)在看來，經(jīng)歷了這樣的事情也未嘗不好。
至少，老頭子看的出，陸之眠已經(jīng)成長了。
“我都記得，我就是回來看看。”陸之眠現(xiàn)在想起當初自己的狀態(tài)，真的是初生牛犢。
但是他不討厭那時候的自己，至少那個時候的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呵呵呵……”老頭子終于繃不住臉，突然笑起來，他怕他再逗陸之眠一會兒，這孩子就真的要走了。
“遠洋，小眠房間的鑰匙在吧臺第二個抽屜里面?；丶揖突丶?，拐彎抹角的，不知道你都跟李青學了些什么東西。”
老頭子一笑，肖遠洋就知道有戲了，“哎，好。”然后悄悄用手推推陸之眠的后背。
“我，可以回來住嗎？”陸之眠像一根發(fā)了芽柳條，眼巴巴的看著老頭子。
“你的家，你問誰？”
與其說陸之眠回家，不如說當老頭子看到了那條陸之眠解約的新聞時，就已經(jīng)開始等著陸之眠回家了。
披荊斬棘的少年在戰(zhàn)場上受了傷不要緊，只要有個安全的地方修養(yǎng)就好。
肖遠洋下樓幫陸之眠拿鑰匙，他就知道老頭子心里惦記著陸之眠。
這兩年，陸之眠的每場比賽老頭子都會看。陸之眠贏了，老頭子就喝酒，陸之眠要是輸了，老頭子就悶在樓梯口喝冰紅茶。
這些事情肖遠洋統(tǒng)統(tǒng)都看在眼里，一家人，怎么可能說散就散呢。
“給，接著。房間在哪不用我告訴你吧？”肖遠洋把鑰匙扔給了陸之眠。“我還得值夜班，你上去睡吧?！?p> 陸之眠看著手中的那把鑰匙，鑰匙上貼著一張小標簽。
老頭子雜亂的方塊字在上面寫了四個字，“小眠專用”。